吃完飯,何立軒將五毛錢還有三斤全國糧票順著門縫塞進了拾月的房間。
看到他這舉動,江棟心疼地嘖了聲:「軒哥,你也給太多了吧!買一斤白面才一毛三,更別說玉米面了。五毛錢都能買一斤肉了!」
「那你買斤肉回去做。」何立軒回了一句。
一句話噎的江棟再也不吱聲了。
來之前他們誰能想到,這破地方竟然條件會這麼差!
隊裡分的一人三十斤口糧全是沒磨的粗糧不說,還特意說明是借給他們的,等開春了要用工分抵!
這還不是最難忍受的。
最讓江棟受不了的是那個飼養員家裡實在是太邋遢了!
廚房髒得進不去,碗筷上一層土。
地上黏膩得要命,一塊一塊的,都說不清楚是黃泥還是牛馬的糞便……
想到這兒,他忍不住又是一陣反胃。
要在那樣的環境裡做飯、吃飯……
就是肉也吃不下!
他不由得仰天嚎叫了一聲:「啊!還有兩年呢,怎麼熬啊?」
何立軒嫌棄地拔腿就走。
葉朴安卻聽得心頭一動。
他快步追上何立軒,輕聲問:「立軒,來之前何伯伯跟你說兩年就能回去了?」
何立軒淡淡地回:「沒。」
葉朴安的眼裡閃過一絲失望。
他自嘲地笑了笑:「我覺得也不可能。」
何立軒沒有說話,低垂的眼帘遮住了眼底的一片擔憂。
他是在學校上課的時候被爸爸叫回的家。
當時他還以為家裡有什麼事,結果等他回去時爸媽連他的行李都收拾好了。
他爸只跟他說現在大環境不太好,學校已經找他談話,可能工作會有變動。
讓何立軒先到鄉下待段時間,等家裡安定下來後再回去。
何立軒知道這段時間父母的日子不好過。
二老都有留學經歷。
即便現在爸爸的校長職務還沒被撤,媽媽也依然是教授,可兩個人都好久沒有再授課了。
天天待在家裡寫匯報材料。
但何立軒沒有想到事情已經如此嚴重,父母的工作竟然會變動!
能變成什麼呢?
難不成還要讓他們離開建南大學?
要知道當初爸媽可是國家派專人多次登門拜訪,真誠相邀後才放棄一切,毅然決然回國教書的。
這建南大學從籌備到建設,一直到後期的招生、教學……
父母功不可沒!
現在竟然要讓他們離開教學崗位?
何立軒心裡有太多的不甘!
可爸媽顯然早已經預料到了。
他們根本沒給何立軒訴說的機會,甚至沒讓他再回學校收拾東西,第二天就把他送上了知青下鄉的列車。
直到到了車站,看到了表妹於初夏還有發小江棟、葉朴安他們,何立軒才知道爸媽運作這件事已經很久了。
只不過怕他不願意,一直瞞著他而已。
上車後,他甚至還從葉朴安的口中得知,連他們這批人提前出發,春節都不能在家過,也是父親托人安排的。
何立軒知道後心裡更加不安,可那時他已經無能為力。
何立軒大步往門口走。
走到院門的時候,他順手拿了一個拾月掛在鉤子上的竹筐,背在了身上。
看到他這樣,另外兩人也趕緊跟上。
江棟邊走邊問:「咱不去找初夏嗎?她也還沒吃飯吧?」
「初夏來之前帶了多少點心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餓不著。」葉朴安說。
他說著兩步追上何立軒問:「咱現在去哪兒?」
「去挖野菜。」何立軒淡淡說道。
兩個人頓時就不說話了。
江棟還又轉回頭,撥開門栓去拾月的院兒里把他們借的鐮刀也重新拿了出來。
何立軒按照那天的記憶順著後山往上走。
因為天氣太冷,即便現在是中午山上也沒有什麼人。
不光沒人,連只鳥都看不見。
他們走了好遠,聽到的只有他們三人的呼吸和腳步聲。
雖然在城裡的時候大家都學過農,不會五穀不分,野菜也都挖過。
但在山上找野菜這對於他們來說還是頭一遭。
主要是不知道到哪裡才能找到。
他們在山裡轉了好久,只看到一片地里長了些野蔥,順手拔了點,其他就什麼也沒看見了。
「這野蔥也不能當飯吃啊!」江棟愁得鼻子眼睛都皺了起來。
「那個拾月也不知道去哪兒了,她肯定知道哪裡能找到野菜。」葉朴安嘀咕了一句。
「野菜是口糧,現在誰不缺吃的?就是知道不告訴咱也正常。」
何立軒把最後幾棵野蔥拔下來丟到筐里,然後站起身拍了拍手:「走,去前面轉轉。」
三人繼續往前走,很快就到了那個岔路口。
江棟走在最前面,他毫不遲疑地就順著直行的那條路往前走。
何立軒卻被岔路上那兩根新折斷的樹枝給吸引了。
「往這邊。」他指了指,然後就率先走了過去。
他們順著小路並沒有走出多遠,就隱隱地看見前面有動靜。
江棟好奇地越過何立軒走到了最前面。
很快他就興奮地大喊起來:「拾月,你在這兒幹嘛呢?」
何立軒越過他的腦袋朝前望去。
然後就看到拾月趴在地上,腦袋和半邊身子都鑽到了一個土坑裡。
留在外面的只有腿和撅著的屁股。
可能是幹活乾熱了,拾月脫去了外面的大棉襖,此刻就穿了件舊夾襖。
那夾襖大概有些小了,緊緊貼在身上。
將她的窄腰、翹臀全都展現了出來。
何立軒一眼看過去,耳朵瞬間紅了。
他立刻收回目光,望向了遠方。
拾月並不知道自己此時的動作如此引人遐想,聽到江棟的聲音,她的心頓時涼了一半。
真是怕啥來啥!
她忍不住磨了磨牙。
可已經被發現了,那也沒什麼好瞞的了。
她從坑裡收回手,慢慢坐直了身子。
「這片山藥是我發現的,你們要是挖也可以,收穫咱們對半分。」
拾月從地上爬起來,望著三人說道。
江棟不能置信地瞪圓了眼。
葉朴安也露出了震驚的神色。
葉朴安用手指了指那土坡:「這又不是你家的,這片山都是大隊的!憑什麼挖了要分你一半兒?」
拾月張口正想反駁。
「可以。」何立軒已經快速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