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瑤玥收住韁繩,停在那群少年的面前,笑意不減:「越烈越好的馬兒,越要讓它敞開了馳騁,越是想要束縛它,越是馴服不了的。」
少年們中,有一名身著天水碧色華服的貴氣少年,此刻才得以看清溫瑤玥精緻秀麗的五官,和玲瓏有致的身形,面露驚艷。
而更讓他見之不能忘的,是溫瑤玥通身灑脫不羈的氣質。
這名少年,在一眾少年的最前端,彬彬有禮道:「受教了,我乃清河世家崔友臣,願將這汗血名馬,送與姑娘,不知姑娘芳名何許?」
這話慣常是大小伙,對心儀小姑娘示愛的,知道芳名後,就能去對方家提親了。
他身後少年們,立馬爆發出一陣陣吃瓜的喝彩聲。
溫瑤玥原本想無論花多高價,都將馬弄到手的,現在反而不好開口了。
由於崔友臣為顯誠意,示愛時聲音洪亮,少年們的喝彩,更是如雷貫耳般傳到燕尋安那裡。
燕尋安臉色陰沉到他自己都未察覺:「澤王妃要本王等到何時?」
溫瑤玥高聲回答:「很快就來。」
崔友臣身後的少年,又開始大笑起來,那是看夠了熱鬧的笑聲。其中一名少年這才點明:「崔大公子剛從西澗回來,不知道眼前乃是成婚不久的澤王妃,也無可厚非。」
說完又是一陣哄然大笑。
崔友臣尷尬到了極致,內心更是無比惋惜:「是在下冒犯了。」
溫瑤玥倒是坦然一笑地幫他解圍:「不知者無罪,倒是你們這群明知本王妃身份,還敢調笑天家兒媳。我倒要看看父皇如何懲戒你們父親教子無方?」
少年們立馬半真半假求饒:「別呀,王妃出閣前,我們可是常為您賽的馬,助威吶喊的。」
少年們開始爭先恐後:「對呀,要是您還賽馬,我們定然……」
溫瑤玥立馬制止,她不能讓澤王久等:「別廢話,你們作為皇都大臣之子,好好招待西澗的崔大公子,別壞了邦交。」
少年們齊齊應道:「是。」
溫瑤玥朝崔友臣抱拳,便下馬,將馬兒歸還。白馬蹭了蹭她的手臂,似乎不願意她離開。
崔友臣欲言又止,此時再談贈馬,就真的唐突了。
溫瑤玥溫柔至極地輕撫馬兒後,轉身朝澤王快步而去。
崔友臣毫不收斂地直視溫瑤玥的背影,心裡翻江倒海,他是真的心動了。
少年們齊齊瞧著崔友臣落寞的目光,看熱鬧不嫌事大地,發出一陣陣低笑。
直到溫瑤玥和澤王離開,崔友臣才收回目光。他面對少年們的看笑,毫不避諱地展示他就是喜歡澤王妃,還愛撫地摸了摸澤王妃騎過的白馬。
少年們再次爆發大笑,但此次笑聲滿是這小子有種的興味,和對崔友臣如此坦蕩性子的喜愛。
馬場上,少年們再次策馬揚鞭,一陣陣歡聲笑語,飄蕩在馬場裡。
這場被策劃的踩踏,以溫瑤玥的高光馴馬落空了。
*
燕尋安完全沒注意到崔友臣的覬覦,目光只落在溫瑤玥在烈陽下,溫柔地撫馬。看她帶著一臉的笑容,轉身朝著自己,一步步歸來。
這溫暖的一幕,讓他想起兒時,生母皇貴妃也曾經這樣溫柔至極地撫摸他的頭,也曾溫柔地哄著他。也曾像溫瑤玥這樣,朝他而來。
「走吧,我們回府。」溫瑤玥行至澤王跟前。
澤王回過神,神情不自覺柔和。他相信,等韻兒好起來,母妃也會好轉,一切都會好。
他前所未有地溫和道:「好。」
溫瑤玥被他突然的轉變,訝異到,盯著他仔細看了一會,除了發現澤王五官長的立體俊朗外,也沒發現異常。
燕尋安轉頭對上溫瑤玥的目光:「本王臉上有何不妥?」
「哦,沒有。只是想問,王爺知道清河崔家來了皇都一事嗎?」溫瑤玥轉移話題,以掩飾她直視的無禮。
燕尋安點頭:「崔家世代經商,財力遍布東淵、南辰、西澗、北冥和皇都,卻不隸屬於任何一方勢力。所以,父皇命暗衛尋了正離開西澗經商的崔大公子,來皇都久住。」
「天啊,父皇分明是(綁架)了崔友臣。雖表面對崔友臣禮遇有加,但實則就是囚禁在了皇都啊。王爺你竟還能說的這麼好聽,不臉紅嗎?」
燕尋安對她這毫不矜持地形容,不滿地瞥了她一眼:「也只有你,敢這麼把父皇和犯罪之詞,聯繫在一起說。」
溫瑤玥不置可否:「本來就是。」
燕尋安只覺得她冥頑不靈:「你倒是立馬和崔友臣熟絡到幫他說話了。」
溫瑤玥不偏不倚的讚嘆:「嗯,坦蕩有禮,確實值得結交。」
燕尋安溫和的聲音,又變回冷淡:「你乃有夫之婦,不能隨意結交男子,這是規矩。你要是有心,等我死了,再去結交吧。」
溫瑤玥覺得莫名其妙,她只說值得結交,沒說她要結交啊。不過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王爺,你還會死嗎?」
燕尋安望向她鄭重的眼神,想起她策馬逆光而來的笑容,想起她和母妃兒時一樣的片刻溫柔,想到只要韻兒好起來,母妃和他,就都能好起來的憧憬,眼神再度不經意柔和:「不會死的吧。」
溫瑤玥的笑容瞬間綻放,那就好,澤王活著,她就永遠是澤王妃,就不用和親東淵。
燕尋安對她的笑容,也回以一個淡淡的微笑。
彼此的笑容,讓周遭看不見的空氣都溫馨了。
二人已到宮門,就見孔武焦急的衝到眼前:「王爺,王妃,住在武安院的姑娘,御醫們今日會診,發現活不過七日了。」
兩人同時驚問:「怎會如此?」
孔武趕緊回答:「李川帶去山上尋草藥的兩隻狼狗,突然就死了。府中的那隻狼狗,今日也死了。」
這說明,用狼狗本能食取藥草的方法救韻兒,不僅無效,還會很快就死。
燕尋安內心剛建立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希望之塔,剎那崩塌。坍塌的塵囂,堵塞了他活下去的路。
溫瑤玥也石化了,和親東淵這件事,就像愚公要移走的大山,她的努力,沒有撼動大山,卻深陷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