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菜上了桌,見二人遲遲不敢動筷。
「都愣著做什麼,吃菜,不要浪費了我這百兩銀子。」
話音剛落,雙福就動了筷子,口齒不清道:「好吃,太~好吃了。」
吃到紅扒肘子時,竟流出兩行熱淚來。連呼:「主子,你就是我再生父母~~~~~」
樓下行人絡繹不絕,遠處紅日落在山腰處,雲霞漫天,好一片人間煙火氣。
周雲若笑看兩個女子吃得滿足,而後不經意掃了眼對面二樓的茶樓,目光一頓。
氣質沉穩的男子手執茶盞,與她隔空相望。
她心頭不免一澀。
謝家小郎,謝雲舟
熟悉的面孔,幾十年沒見了,如今他一頭烏髮年華正盛。
只是自周府一別,她拒了他的心意,此後一生,他再未同她講過一句話,每次見了都冷臉裝作不識。很是記仇。
想來他兒女都有了,還這般介懷,應是她當初拒他的話狠了些。
也罷,她如今都重活一世了,何必還要學從前一般每每都回他冷臉。
朝他招招手,嘴邊綻開一抹明媚的笑容,這便是主動示好了。
該是冰釋前嫌才對。
那人一愣,手中的茶盞瞬間掉落,似是被燙了一般,猛地站起身來。
周雲若忙起身,朝他那處觀望。都做官了還這般莽撞,不知傷著沒?
只見謝雲舟轉身離開。周雲若失望的搖搖頭,這人依舊是不給面子。
吃飽喝足,周雲若帶二人去了成衣坊。
雙福的衣服最不合體,一身肉裹在偏小的衣服里,怎麼看都不舒服,給她置辦了五身合體的衣裳。
顏色都是她自己選的,奼紫嫣紅都有,這會子樂的合不攏嘴。
石霞只選素色,低聲道:「我男人生前沒有苛待我,我要為他守喪。」
石霞一直都是有情有義的女子。
周雲若默然付了銀子,石霞不滿二十歲,五官本就生得寡淡,不忍見她年紀輕輕的這般沒朝氣,又為她買了根鑲花銀簪,顏色雖素,卻不失雅致。
滿意地點點頭,才帶著她們回閆家。
馬車停在院門時,天色將暗。
下了車,便見隔壁大門前停了幾輛馬車,幾個僕人正在搬運行李。
周雲若神色一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又來一個送死的。
她轉身進了院門,剛至門前,便見閆衡陰著臉,立在屋前的梅樹下。
聲音盛了怒意:「周府門人說你午時剛過就離府了,你做什麼去了?」
周雲若不想理他。
繞過他,直奔屋門而去,猛的身子被他一扯,人便被他霸道地鎖入懷中。
「我沿著回家的路,找了你一下午。連個人影都沒有,你到底去哪了?」
周雲若撇開臉,皺眉道:「你先鬆開。」
「怎麼?孩子都給我生了,如今卻不叫碰了。」
他起了疑,盯著她的眼睛,想瞧出些什麼。見她躲閃,臉色不覺一沉,冷聲道:「你若敢行對不起我的事,我會瘋的,到時什麼荒唐事我都做得出。」
這些話她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以前覺得這是他太過在乎自己,現在想來他是綠了別人,所以更怕別人綠他。自己齷齪,也把人想得齷齪
掙脫道:「我行得端,做得正,無憑無據污衊我,伯父知道了可饒不了你。」
可他就是冷著臉不撒手,石霞見狀,上前阻他。
他惱了,抬起腳就踹,石霞連連後退。雙福見狀,從背後偷襲他,被閆衡察覺,一掌劈過去,雙福雖胖,可身子卻不笨拙。她側開正面,雙手一推,竟將閆衡推得一個踉蹌。
周雲若瞧著,心中一樂,雙福好樣的。
兩個女子配合相當默契,一時竟沒讓他占著便宜。
可閆衡十多歲就進了軍營,習的都是殺人術,此刻反應過來,才知是自己小瞧了兩個女子。
瞅准縫隙,縱身躍起,猛一抬膝頂向石霞腰腹,反手又將人提起,就要砸向雙福。
見他如此手黑,周雲若連忙向前一步,擋在他面前:「她們是我新收的丫鬟,還不懂規矩,你莫要傷人。」
閆衡聞言收手,立刻打量起石霞與雙福的面容,接著嫌棄地撇開臉道:「從哪弄來的?」
「牙行。」
「你下午去了牙行?」
周雲若點點頭。
他臉色一黑,肅聲道:「胡鬧,那種地方魚龍混雜,你一個女子往裡面闖什麼?萬一出了事······"
「我這不是好好地站在這裡。」
他走近了試圖摸她的手,被她躲開。
閆衡眼中冷光一閃:「手都不讓摸了?」
她脫口而出:「老夫老妻有什麼好摸的。」
他眯起眼,嗤笑一聲道:「不想讓我碰你?」
「·············」
見她不語,他勾勾唇,看向石霞與雙福,咬著牙道:「好得很。」
而後又盯著她,無聲冷笑。那樣子,似乎喚起她前世的記憶。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這時秋蝶走過來,福了福身子道:「大爺,夫人,該去用晚膳了。「
閆衡沉著臉,扭頭就走。
周雲若撫了撫額,心中煩悶。見石霞無大礙,喊來夏婆子安頓二人,她便回了屋休息。
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她對他的愛意,早在四十年前就煙消雲散了,這中間她等了他那麼久,日日年年盼著他回心轉意。
從不甘到憎恨,再到最後徹底冷了心,多少年了他何曾回過頭看過自己一眼。
到了臨死之時,他又破天荒地想起自己來,命兒子去請她,想見最後一面。她可不願見他。
當夜他便死了,喪事一過,兒子便以此事為由,將她趕去莊子裡,再不願見她。
想到此處,她擦了擦淚痕,恨自己軟弱。
如今,若沒有母族的強大支持,和離難如登天。她不僅需要正當合理的理由,還需先徵得母親同意。
心中盤算著,記憶中母親與哥哥就要進京了,過了年就要春闈了,哥哥沒有遺傳到父親的才智,屢試不中,至今也沒考上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