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屋外下人稟報:「大爺,院外有人找。」
閆衡的眉宇間生出些許煞氣,不耐煩道:「沒眼力勁兒的蠢東西,爺這會子誰都不見。」
「可是……」
就在下人慾言又止間,一陣女子的哭聲突兀的傳入房中。
因著閆衡剛從平洲調入宮中做禁軍,閆家在京中沒有根基,他如今只是個小小校尉。
住的還是城北不起眼的二進小院子,大門外動靜稍大些,立刻就傳入內院。
閆衡聞聲,麻利的起身出了床幃。背對著她一邊穿鞋一邊道:「今日天氣格外冷,你莫出去了,應是市井婦人與下人撒潑,我去瞧瞧,馬上回來。」
他聲色聽起來淡定,可長腿邁出的步伐卻稍顯急,一呼一吸之間人就消失在門口。
周雲若扯了扯嘴角,露出嘲諷的意味。她起了身,一根玉簪隨意挽起長發,看起來也別有一番韻味。
秋蝶磨磨蹭蹭的給她拿來了一件長斗篷。嘴裡念道:「夫人,大爺剛才囑咐,怕您著涼,不叫您出去。」
周雲若下意識皺眉,臉色陰沉,冷冷道:「認清誰是你的主子,別忘了你是從周家跟來的,連同你老子娘身契都是周家的。」
秋蝶聞言,登時雙膝跪地,低頭咬著唇,聲音微顫:「夫人息怒,奴婢知錯了。」
周雲若板著臉,一言不發走出屋子。
此時正值已時,這條街雖不繁華,可門外經過的貨郎和採買的行人卻不間斷。
門外,閆衡正與一名女子低聲說著什麼。在他高大身姿的襯托下,女子顯得尤為玲瓏纖細。
路過的行人,時不時看向他們。女子紅著眼眶輕聲抽泣。閆衡急的扯了她一把,她就是死擰著身子不動。
周雲若走進了,聲音清亮喚道:「夫君~」
閆衡忙向她看去,不等她問,溫聲解釋道:「她是我下屬的遺孀,那人在軍中突發急症死了,家人沒領到撫恤金,這才鬧到我跟前來。」
他最擅長深情的與她說謊話
她低聲道:「也是個可憐人,夫君還是該幫襯的。」
轉而看著她道:「瞧人凍的,快進屋暖和一會。」
女子緩緩抬起頭望她,一雙剪水眸,盈盈淚花閃爍其中,小巧的鼻頭頂著寒風微微泛紅,嘴唇如鮮艷的櫻桃,在這深沉的冬日裡,格外引人注目。
「夫君你瞧還是個美人呢!」
閆衡抿了抿唇,沒有接話。
周雲若不著痕跡的瞥了她一眼,這朵嬌花不僅長得美,手段也夠陰,不然她一個外室怎能蟄伏多年。待將來他做了宣武將軍,再也不用顧忌周家了。
她攜子進門,一躍成為貴妾。
此時周雲若盯著女子,一臉惋惜地搖搖頭:「可惜了,如今卻是死了男人的寡婦,將來可怎麼活呦!」
餘光捕捉到閆衡眼中一閃而過異色,周雲若心中冷笑。
閆衡能進京入職,那是她向伯父求來的。
她父親與大伯皆是元承十年的三甲進士,可惜天妒英才,父親英年早逝,好在大伯官運暢通,如今在炙手可熱的吏部任職。
因著這層關係在,他如今也只敢在外偷腥。
只見他伸出長臂,將她攬了過去,常年握刀的粗糲大手,替她緊了緊斗篷的系帶。
「夫人莫要憂心,人各有命,既然你開了口,我便勉為其難,陪她去兵部走一趟,念著人情面子多少也能給些。天冷,你先回屋。」
見她看向自己,他臉上自然露出一抹微笑,低沉的聲線故意放慢,在她耳邊輕聲哄道:「乖~回來時給你帶聚福樓的蜜炙鴨子。」
不可否認閆衡年輕時候是好看的,他身形本就修長而挺拔,穿上禁軍武服更添英武。
白皙的皮膚無論太陽怎麼曬也曬不黑。這在武官中極其少見的。
這會子不管他對自己多麼寵愛有加,周雲若都不會陶醉其中。
因為她見過他的下流骯髒,也見過他衰老時,酒色寖淫下油膩且松垮的一身臭皮囊。
更忘不了,他狼心狗肺摟著別的女人,嘲笑她昨日黃花,不自知。
沒讓她下堂已是恩典。
眉間沉色一轉,周雲若對上他的笑臉:「夫君,你待我真好。」
閆衡聞言,輕輕點頭。與他並肩而立,外人看著大概會覺得二人郎才女貌,很是般配。
想起他的手還搭在自己肩頭,裝做不經意的錯開身子。
看了眼那名女子,見她眼圈都紅了,手裡那條淚水打濕的帕子被她捏成了一團。指關節因用力泛白,本是淡淡的青筋,此刻顯得格外清晰。
前世她信了他這套說辭,由著她被安置在外面。
微微一笑,說道:「同為女人,她的處境真讓人同情。夫君,咱們讓她進來喝口熱湯,暖暖身子再去也不遲。」
閆衡搖頭道:「她現下應是沒心情喝湯,還是早些去吧!」
回頭見那女子還不移步,他沉了臉道:「還不快跟上,耽擱了爺的事,再不管你。」
女子聞言,滿臉苦澀,裙下小腳跟上他的步伐。
周雲若低眉冷笑,回身看了一眼秋蝶。將人招到身旁,附耳低語了幾句。
秋蝶聞言神色一凜,看向那女子的背影,眸中多了一抹厲色。而後偷偷尾隨了去。
過了午時才回到閆宅,神色忿然的將看到的全都回稟了周雲若。
周雲若招來幾名小廝,動身前往。
城西槐花巷,她一把推開院門,帶著人氣勢洶洶的快步朝裡面走去。他的隨從見了,忙大喊一聲:「夫人,您怎麼來了?」
她一把推開他,踹開屋門。
只見那女子坐在床邊,閆衡站在一旁,細看腰間的墨色束帶,有些鬆散。他神色略顯鎮靜。
她驟然提高嗓門,指著他高聲道:「閆衡你敢私養外室~」
他反應快,上前矢口否認:「沒影的事,雲若你聽我····」
「啪~」
她可不聽騙人的鬼話,一巴掌甩過去,順帶用指甲刮破他的臉。
前世閆家對外故意製造她是母老虎的謠言。既是承了這母老虎的威名,她便做個真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