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幹什麼?」晏寶瑜站起身,新仇舊恨湧上心頭,「皇上在此,三位王爺也在這裡,你敢對我怎麼樣?」
她激動憤怒之下,顯然忽略了晏九黎話里的重點,但顧雲琰聽見了,面色微變,心頭忽然生出不詳的預感。
他緩緩攥緊雙手,盯著看著晏九黎:「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晏九黎冷道,「顧雲琰,你應該去跟那些武者待在一起。」
晏寶瑜僵住:「晏九黎,你想讓武陽侯跟那些人一起比?他……他連戰場都去過了,還需要跟這些人一起比?」
顧雲琰垂目,他對自己毫無信心。
他那些日子被晏九黎所傷,關在長公主府養傷,根本沒時間練武,後來被放回去,回到侯府也總是胡思亂想,時而想到跟晏九黎的年少時光,哪怕不能經常見面,只是偶爾見上一次,說兩句話,回憶起來竟都是美好的。
時而想到七年前,她去西陵之前,自己承諾過一定等她回來,心裡便會生出一種無地自容的羞愧,總覺得自己像是陰溝里見不得人的老鼠,那麼自私,那麼陰暗。
可轉念想到朝堂上風光無限,外人都誇讚他光風霽月,皇帝視他如心腹,他就覺得自己真的那麼優秀出眾,光芒耀眼,不能被玷污。
他的人生那麼美好,不該沾染不潔之物。
他像是陷入了一種夢魘,時而清醒,時而渾噩,時而覺得自己沒錯,時而覺得大錯特錯。
「顧雲琰,你在想什麼?」晏九黎清冷的聲音響起。
顧雲琰回神,對上她那雙隱藏著寒涼威壓的眸子,知道自己躲不過,也不欲掙扎,緩緩點頭:「臣這就去。」
他轉身走了出去。
「雲琰。」晏寶瑜不安地開口,「你小心一點,保護好自己。」
賢王眉頭微皺,看了看晏玄景,又看了看凌王,最終把目光轉向晏九黎:「七妹,我還是覺得這種方式不太可取……」
「武狀元的選拔事關國家安危。」晏九黎淡道,「最終勝出的人不是培養做主帥,就是保衛宮廷安危,難道你要選一個只有武功,沒有膽量和骨氣的人?」
賢王道:「本王不是這個意思。」
「沒有經歷過磨難的人,沒資格談骨氣。」晏九黎道,「若選一個只有武功而無骨氣的人,來日就算能上戰場,也是齊國的悲哀。」
晏九黎坐在一旁,目光落在晏玄景臉上,生怕他心情還不夠糟糕似的:「或者選一個沒有自知之明的自大狂,就像皇上身邊的唐蕭然,連金吾衛統領的職位都保不住,活脫脫就是一個廢物。」
晏玄景聽到她的話,這一刻竟罕見地沒有被嘲諷的憤怒,而是清醒地意識到,他落到這般地步,除了忘恩負義,過河拆橋,應該還要加一個用人不當。
顧雲琰和唐蕭然,都是他用人不當的體現。
但凡這兩個人中一人有骨氣,有膽魄,事情都不會落到這般境地。
不過與此同時,晏玄景也在反思自己。
他這個皇帝其實也沒骨氣,他怕死,怕疼,所以被晏九黎用蠱毒威脅的時候,一次次妥協就範,以至於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聽到晏九黎的話,他才突然醒悟過來,身為上位者,有骨氣是多麼重要的一件事。
賢王忽然開口:「七妹武功也不錯,是否會參加?」
晏九黎淡道:「如果皇上和三位王爺都願意參加,本宮自然願意奉陪。」
他們身份地位相當,要參加自然一起參加。
這樣才公平。
賢王訕訕道:「本王那幾招三腳貓功夫,就不去獻醜了。」
外面馬蹄聲噠噠響起。
參加狩獵的武者各自分到了屬於自己的馬匹,並背著弓箭翻身上馬,嚴陣以待。
晏玄景坐在椅子上:「以一個時辰為限?」
晏九黎點頭。
「時間會不會太長了?」晏玄景皺眉。
「山林這麼大,他們會散落在各個方向,林中各種動物出沒,既然要以數量獲勝,自然要留給他們足夠的時間展現他們的騎術和箭術。」
第一輪比試的是近身肉搏和長槍。
第二輪比試的是騎射之術、膽量、骨氣和隨機應變的能力。
當然,還有處在生死境地時,所需要的求生意志和自救能力。
不過這些沒必要跟他們細說。
一群愚蠢無知的草包,只能看到膚淺的表面,跟他們說話純粹浪費時間。
晏九黎轉身走了出去。
晏玄景轉頭看向凌王:「六弟調來的人手有多少?」
凌王淡道:「足夠維持獵場的秩序,皇上不用擔心遇到刺殺。」
晏玄景神色一沉:「朕不是怕死。」
凌王不置可否,很快也走了出去。
大帳里靜了片刻,賢王望著晏玄景那張青白憔悴的臉,沉默良久,淡道:「七妹最近行為太過,讓皇上受苦了。」
晏玄景靠在椅子上,對他並無多少好臉色:「你該高興才是。」
賢王僵了僵:「臣以前是對皇上不滿,但從未支持過七妹的謀逆之舉。皇族是晏氏皇族,祖宗打下來的江山不能毀在七妹手裡。」
晏玄景反問:「所以你有什麼好方法?」
賢王走到離他最近的椅子上坐下來,壓低聲音開口:「凌王不是調了軍隊過來嗎?雖然人數不多,但足夠跟金吾衛抗衡,待狩獵結束,若有武者傷亡太多,正好可以利用這個機會,控訴晏九黎手段殘忍,以此來激起金吾衛對她的不滿,然後宣布她這些日子以來的罪狀,讓凌王把她拿下。」
晏玄景聞言,有些好奇地看著他:「若真除掉七妹,以後沒人掣肘朕,你不擔心朕重新掌回大權,剷除你們三位王爺?」
賢王心裡冷笑。
剷除他們三位王爺?
皇上還真是盲目自信。
他要真有這麼厲害,至於被晏九黎逼到如此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