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自覺地搓著自己的手臂,不知想到了什麼,踉踉蹌蹌站起身,擦乾眼淚,又往內院廂房方向而去。
這一次她方向似乎走對了。
抬腳跨進廂房門檻,看見熟悉的十二名宮女,晏寶瑜喜極而泣,幾乎痛哭出聲,渾然無法再顧及身為公主的儀態教養。
「翠燕,翠燕呢?」
宮女們朝她看過來,見晏寶瑜髮絲凌亂,臉色慘白,不由心驚。
其中一人惶然開口:「公主殿下這是怎麼了?」
晏寶瑜像是拉著救命稻草一般,緊緊攥著她的手臂:「快!找到方才搬黃金的侍衛,讓他們跟隨本公主一起離開這裡,這裡有古怪,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
宮女轉頭看向其他人,隨即遲疑地開口:「可是公主,皇上把奴婢等人送給了國師……」
「本公主命令你們,跟我一起回宮!」晏寶瑜大怒,厲聲開口,「我都說了這裡不是人待的地方,你聽不懂嗎?!」
「公主息怒。」宮女們齊齊跪下,惶恐不安。
晏寶瑜深深吸了一口氣,試圖讓她們相信自己說的話:「回宮之後,本公主會跟皇兄解釋,這件事不是你們的錯,國師府有古怪——」
「有什麼古怪?」青袍男子再次神出鬼沒,毫無預兆地出現在廂房外。
晏寶瑜臉色煞白,猛然轉頭看他:「你……你到底是誰?」
「我是國師大人的貼身護衛,負責轉達國師大人的命令。」青袍男子斯文一笑,目光落在晏寶瑜那張煞白的臉上,微微挑眉,「六公主這是大白天見了鬼?怎麼嚇成這副模樣?」
晏寶瑜表情僵硬,咬牙切齒地看著他:「我想回宮。」
青袍男子漫不經心地搖頭:「那不行,你們已經到了國師府,以後就是國師府的侍婢。沒有國師吩咐,任何人不得離開國師府半步。」
說罷,轉身往院子外走去:「我給你們安排往後要做的事情,都跟我走吧。」
晏寶瑜僵在原地,轉過頭,用眼神警告其他十二名宮女。
她到底是公主,身份擺在那裡,宮女們習慣了君臣尊卑的規矩,這會兒竟真的不敢踏出廂房一步。
青袍男子轉頭看見這一幕,只是輕笑:「忘了告訴你們,國師大人喜靜,他的房裡只需要兩個人伺候飲食起居,所以誰先踏出房門,誰就能得到這個機會。」
晏寶瑜滿臉陰沉,不發一語地看著她們,仿佛在說,誰敢踏出一步試試?
「兩個大丫鬟,會做著最輕鬆的活,還能得到國師府管事丫鬟的位子。」青袍男子繼續說道,語氣悠然,絲毫不急,「第三和第四個走出來的人,會被安置在院子裡打掃。」
「第五、第六個人會被安排去洗衣服——」
話沒說完,站在第二排最右邊的宮女繞開其他人,並在踏出廂房之前,拽出另外一個宮女。
兩人無視晏寶瑜憤怒的眼神,低頭走出廂房,並跪在地上:「奴婢願意伺候國師大人。」
青袍男子淡淡一笑:「你們叫什麼名字?」
「奴婢……」
「算了,從今天開始,你們兩個原來的名字就不需要了,改叫正月和二月。」青袍男子道,「正月最大,其他人都要聽你的,明白嗎?」
「是。」
「伺候國師的規矩先跟你們說一下,國師喜歡安靜,沒事別去打擾,若是惹國師不快,隨時丟命。」
「是。」
「起來吧。」
兩人起身站到一旁,低眉垂眼,不敢跟晏寶瑜對視。
「方才說第三和第四個出來的人,負責什麼來著?」青袍男子悠悠轉頭,「對,負責打掃國師寢居外的院子。」
剩下的十個宮女都有些遲疑。
打掃院子比洗衣服強,但是……
她們遲疑不決之時,其中兩個宮女迫不及待地走出來,跪下道:「奴婢願意。」
青袍男子緩緩點頭:「你們倆叫三月和四月,起來吧。」
「是。」
「第五第六人去廚房打雜,剩下的幾個大概只能去洗衣服和——」
「奴婢願意去廚房!」
「奴婢也願意去廚房!」
幾個人接二連三往前沖,撲通撲通跪在地上。
去廚房打雜雖然累一點,但混熟了以後,或許有點油水。
而洗衣服則是純累,沒一點好處,誰都知道該如何選擇。
晏寶瑜臉色難看,不敢置信地看著這一幕。
青袍男子忽然問道:「你們誰識字?」
其中一人弱弱抬起頭:「奴婢略識幾個字……」
「你就叫執筆吧,負責在書房研墨。」
識字的宮女心頭大喜,連忙應下:「是。」
青袍男子做好安排之後,才不緊不慢地看向晏寶瑜:「晏姑娘是最後一個站出來的,似乎只能做個洗腳婢——」
「放屁!」晏寶瑜驚怒交加之下,厲聲嘶吼,「本公主金枝玉葉,身份尊貴,你敢如此羞辱我?我要見國師,立刻讓那個裝神弄鬼的國師來見我!」
青袍男子沒再理她,朝其他人吩咐:「即日開始,這國師府只有國師大人一個主子,我是這裡的管家,你們有事可以請示於我,明白嗎?」
「是,奴婢明白。」
「晏姑娘的身份跟你們一樣,她不是公主,只是國師大人的洗腳婢,你們不必再聽她使喚。」
十二名宮女不安地彼此對視一眼,顯然沒想到晏寶瑜會落到這般處境,猶豫一會兒,才輕輕點頭:「是。」
晏寶瑜氣得臉色鐵青,渾身顫抖:「胡說八道!胡說八道!」
青袍男子轉身:「都跟我走。」
十二名宮女起身跟上。
「你們都給我站住!站住!」晏寶瑜慌亂命令,「我是公主,你們敢不聽我的?我讓皇兄誅你們九族!」
沒有人聽她的。
晏寶瑜轉頭四望,這裡沒有一個人。
想到方才那陣像是無頭蒼蠅似的奔跑,她心裡不安至極,根本不敢一個人待著,急急抬腳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