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出現魚肚白時,男人已經離開。
好像千里迢迢來這一趟,只為了這一夜歡愉。
五更天裡,晏九黎喊孟春打水沐浴,命她換一套新的床褥。
孟春心頭微驚,隱隱猜到昨晚發生了什麼,只是不由奇怪,昨晚是誰在長公主的床上過了夜?
她們怎麼一點動靜沒聽到?
長公主當真……當真要選面首嗎?
晏九黎沒空去想孟春的想法,沐浴淨身之後,她換了身乾淨的寢衣,回到床上又睡了兩個時辰才起身。
腦子恢復清醒之後,她思緒有片刻放空,忽覺昨晚有種偷情的快感。
晏九黎冷笑一聲,在孟春和孟冬服侍下,打理好衣著穿戴,起身走到殿外。
踏出殿門那一瞬間,晏九黎差點被閃花眼。
孟春和孟冬及時止住腳步,目瞪口呆地看著院子裡一幕。
玄白紅青藍紫,六個男子並排站在庭前,清一色飄逸長袍,墨發如瀑,容貌俊美,各有千秋。
不是俊秀雅致的青年,就是精緻漂亮的少年,年紀最大的不超過二十二,最小的少年可能才十六七歲,正好符合長公主選面首的標準。
只是六人身上穿的衣裳顏色不同……但也太不同了,明媚鮮艷得跟春日裡百花盛開似的,紫牡丹,紅海棠,白芍藥?
六個顏色站在一起,著實讓人眼前一亮。
孟春和孟冬悄悄對視一眼。
這六位公子什麼時候出現的?府里的護衛通報了嗎?
他們是誰?什麼身份?
想到昨晚長公主打聽南風館的情況,孟春不由猜測,難道這六人都是從南風館裡挑來的?
無數的問題閃現在腦海。
而晏九黎只是冷眼看著眼前六人。
若說眼前這幾人都是凡間少有的俊美公子,那麼昨晚那男人就是跌落人間的魔魅——一個擁有謫仙容貌,卻狠戾嗜血,性如魔魅的男人。
晏九黎眉頭微皺,突然有些煩躁。
六個年輕男子已開口:「小人夜玄衣。」
「小人冷白衣。」
「小人秦紅衣。」
「小人云紫衣。」
「小人顧青衣。」
「小人靳藍衣。」
六人一一報上自己的名字,然後躬身行禮:「參見長公主殿下。」
晏九黎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須臾冷道:「跪下。」
六人毫不遲疑,當真就跪了下來。
孟春和孟冬垂眸,只是視線忍不住頻頻落到這六位公子臉上。
不得不說,他們長得真好看,連下跪的姿態都從容清貴,看起來當真像是教養良好的世家貴公子。
雖類型不同,但個個優秀出眾,渾身上下沒有一點媚俗的脂粉氣。
這樣的男子竟然來做長公主面首?
而且連名字都這麼有特色……玄衣,紅衣,藍衣,白衣,紫衣,青衣?
真是詭異得很。
晏九黎轉身進殿,聲音漠然:「進來。」
六人起身跟了上去。
跨進殿門,最右邊的靳藍衣年紀最小,看起來不過十六歲左右,抬眸看著晏九黎,眼神怯生生的:「長公主殿下,我們還用跪著嗎?」
「跪吧。」中間的紅衣青年當先撩袍跪地,「長公主身份尊貴,我們只是面首,按規矩應該跪著說話。
這份自覺也是少有。
其他五人聞言,顯然覺得他說得在理,竟毫不遲疑地跪了下來。
晏九黎表情漠然,面上看不出情緒波動。
可孟春和孟冬只是宮女,到晏九黎身邊伺候的時間不長,哪怕見慣了宮裡形形色色的人,也渾然沒見過這樣的男子。
六個人,六種不同顏色的袍服。
姿容俊美精緻,貴氣天成,卻心甘情願做長公主殿下的面首。
兩人心裡生出了滿滿的好奇,很想知道他們到底是什麼身份。
晏九黎漠然道:「你們倆先出去。」
「是。」
孟春心頭稍稍可惜,不能繼續留下來看美男子。
不過如果他們真要做長公主殿下的面首,以後看見他們的機會應該多得是,不急於這一時。
孟春和孟冬告退離去,殿內陷入一陣安靜。
晏九黎漫不經心地啜著茶,聲音淡漠:「你們六人確定是來做面首的?」
藍袍少年弱弱開口:「準確來說,只是做名義上的面首,長公主殿下千萬別誤會。」
「怎麼?」晏九黎笑意嘲弄,「嫌棄本宮是個殘花敗柳?」
「不不不,不是。」藍袍少年連忙搖頭,「是我們沒那個膽冒犯長公主……」
他才十七歲,還有大好的人生要體會,不想體會自家那位主子嗜血殘暴的手段,他的小身板受不住的。
晏九黎眸光寒涼:「他讓你們幹什麼,你們就幹什麼?這麼願意當他的狗?」
夜玄衣略微遲疑,不答反問:「做一條風光顯赫的狗,和成為餐桌上的醃狗頭,醋溜狗肉,燉狗蹄子湯,長公主覺得我們應該選哪個?」
晏九黎沉默,無言以對。
殿內安靜得有些反常。
晏九黎喝完手裡的茶,沒再跟他們為難,只道:「他既然讓你們千里迢迢來面首,以後就好好發揮面首的作用,本宮不會虧待你們。」
靳藍衣忙道:「虧待不虧待倒是無所謂,只要長公主殿下不覬覦我們的身體,讓我睡馬廄都不打緊。」
秦紅衣點頭:「對,睡馬廄只是委屈一點,但不會丟命。」
他年方十八,容貌俊美,看起來貴氣十足,這句話說出來,卻跟他的容貌嚴重不符。
畢竟沒見過誰家這麼漂亮的公子睡馬廄的。
夜玄衣年紀偏長,應該已滿弱冠,語調稍稍沉穩:「長公主可以找點事情讓我們做做,比如去查一下那個南風館。」
「這件事我在行。」秦紅衣興奮舉手,自告奮勇,「我可以去南風館做花魁。」
晏九黎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很想知道軒轅墨是從何處找來的這些奇葩。
「那個顧雲琰,殿下是否想殺了他?」顧青衣看向晏九黎,「雖然跟我同姓,但只要殿下需要,我今晚就可以讓他暴斃。」
「我覺得讓他就這麼死了,未免太便宜他。」秦紅衣皺眉,「把他丟去南風館吧,讓他也享受享受被人糟蹋的滋味。」
此言一出,殿內空氣驟降。
其他五人臉色猝變,不約而同地轉頭看向他,以眼神譴責他。
秦紅衣接觸到他們的視線,幾乎瞬間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表情微緊,不安地看向晏九黎,訥訥開口:「我……我不是在說長公主……」
近來齊國京城沸沸揚揚,傳的都是晏九黎被糟蹋的事情,雖然晏九黎自己不在意,但是不意味著人人都能隨意說事。
晏九黎沒說話,沉默地轉頭看向窗外。
秦紅衣抿唇,毫不猶豫地抬手給了自己四個耳光,隨即誠心認錯:「請殿下恕罪。」
晏九黎轉頭看著他。
秦紅衣俊秀的臉上一片紅腫,指印清晰,可見下手時力道極重。
她自然不會認為他們是忌憚她,而是忌憚那個讓他們來這裡的男人。
那個人手段有多狠辣無情,晏九黎是知道的。
雖然暫時還不知道這六個人到底是什麼來歷,因為在西陵那幾年裡,她並未見過他們,所以應該不是西陵世家公子。
但這不妨礙她做出理智的判斷。
「你們先去安置吧。」她聲音淡淡,「後天在府里舉辦喬遷宴,你們想參加就參加,不想參加就窩在後院休息,本宮不強求。」
靳藍衣弱弱點頭:「那自然是要參加的。萬一有人敢欺負殿下,我們幫殿下出頭。」
晏九黎不置可否。
六人告退,恭敬地起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