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村的孩子從來沒有見過有人用一根樹枝就能耍得如此好看。
「好厲害呀，哥哥！」
「哥哥教我，哥哥教我！」
一群小孩子眼中滿是仰慕。
「你們夫子不教你們嗎？」
有個孩子睜著眼睛看著這幾個長得好看的哥哥。
「家裡大哥去念書了，供不起我了，娘說等我再長几歲就能去了。」
「我爹說了，等家裡房子修好，二哥娶了媳婦以後，有錢再送我去念書。」
「之前我娘說，沒錢念不起書，但是如今她在沈棠姐姐作坊里做工，等明年我就能去念書了。」
也有幾個孩子稚嫩開口：
「念書有什麼好的，我才不要念書！」
「就是，還要被夫子打手板子，我前幾天看見隔壁村李家哥哥手都是紅的呢。」
「念書會變成書呆子的，我不要變成書呆子。我爹說了，家裡幾十畝地，餓不著我，不用念書。」
孩子們一人一句，但是話里話外都是沒法去上學念書。
朱毅他們看著這些個孩子，小的只有五六歲，大的有些已經有十歲了。
在京城中，五六歲早就已經開蒙了，十歲都是已經差不多念完四書了。
一時之間，幾人都沉默了。
邱智學心下難受得緊，他父親是國子監祭酒，雖然他不愛念書，但是父親卻是風雨無阻日日去國子監。
哪怕國子監休學期間也會去，京中子弟不說人人都能去國子監，可也多有族學。
沒有族學，也有一些書院。
他也知道百姓家中艱苦，許多人家可能都念不上書。
可是知道是一回事，親眼看見是一回事。
「各位，我想在沈家村蓋一間學堂！」
邱智學突然抬頭看著其他人，眼神里是從來沒有過的堅定。
「蓋學堂？」
「是，我——」
邱智學話到嘴邊突然不知道如何說出口，說他看到這些孩子可憐，想要幫幫他們嗎？
但是這是他一個人的想法，為什麼要拉別人一起呢？
「這些孩子還小，不該過這樣的日子。」
邱智學嘆了一聲。
眾人陷入一陣沉默，最後還是柯高遠打破了沉靜。
「那就蓋吧，就當是給我姐姐祈福了。」
恆王妃嫁給恆王已經兩年，但是肚子至今還未消息。
他跟姐姐關係打小親近，知道恆王因為沒有子嗣這件事已經有點冷淡姐姐了。
既然來了邱智學有這個想法，那就順水推舟了吧。
其他人見柯高遠張口了，也只點點頭。
這個時間，沈棠還在李家村的小學堂念書，幾人讓孩子們帶著他們去找村裡的里正。
——
「什麼，幾位公子要給沈家村蓋學堂？」
沈里正看著眼前幾個貴氣少年郎跟自己說的話，睜著眼睛，不敢置信。
里正在幾人進村沒多久以後，沈棠就讓人來送消息說這幾個人都是京中豪門世家的子弟，讓沈里正通知沈家村的人不要害怕但是也不要過分去打擾。
沈里正將這個話暗暗傳遍了沈家村，因此沈家村姑娘和婦人才沒有對幾個少年郎起了不該起的心思。
在李家女送水這件事傳到沈家村的時候，沈里正還慶倖幸好已經提醒過村人了。
但是同樣也知道這幾個公子哥雖然年輕但是也不是什麼能糊弄的人。
可是現在，這幾個年輕人居然跟他說要給沈家村蓋學堂。
「沈里正不用擔心，我們只是看到村中許多孩子，已經到了念書的年紀，卻還在家中。
有些孩子我們瞧著也是分外聰慧，也是起了愛惜之心。」
沈里正看著幾個年輕人，眼眶泛紅，還是嘆了一口氣。
「各位公子不知道，這學堂好蓋，村中人搭把手就行。但是各位也見到了沈家村周圍十里都是鄉野之地。哪有什麼讀書人呢，就算是有幾個讀書人，但是都已經考取功名了，都不願意回到村里來。」
沈里正說的是實話，農家子弟念書本就是為了改換門庭，有些已經有些功名在身上的，自然是已經搬走，不在農村里了。
「各位少爺出身富貴，但是我們是普通農戶，且不說夫子束脩，光是那筆墨紙硯，這一年下來也要許多銀錢。」
筆墨紙硯，如今雖然已經有了紙，但是那筆墨價格本就金貴，更不論硯台了。
所以農家子念不起書，不是因為交不起束脩，而是念書的消耗實在是太大了。
而且，就算是能負擔得起，那考取功名還要另外的銀錢。
邱智學等人只顧著一心想給沈家村蓋學堂，但是忽略了最關鍵的點。
聽到沈里正這話，幾人才知道原來農家念書真的不是一個輕易能負擔的事情。
幾人興致沖衝來，垂頭喪氣而回。
沈棠回到家中，就看見家門口的石階上坐了一排少年。
一個個頭埋在手肘上，好不喪氣。
「沈棠，你們念書是不是要花很多錢啊。」
沈棠點點頭，她們幾個的學費確實挺高的，但是李夫子也是個好人。
沈彥和沈婉婉的束脩並沒收。
「怎麼想著問這個？」
這好端端的怎麼關心起她念書來了。
邱智學把今天的想法跟沈棠說了一下。
沈棠看著他們，眼中多了幾分欣賞。
「給沈家村蓋學堂，這件事其實一直在我的計劃里，但是今日裡正同你們說的，正是我沒有立即開始建學堂的重要理由。
成立學堂固然是一件好事，但是總要有人願意做夫子，學生願意來念書，百姓能夠負擔得起。學堂才能成立。」
她給沈家村捐了幾十畝族田也正是想要將後期族田的收益一部分用於補貼沈家村在建設、教育、醫療上的不足。
但是如今基建上還沒完善，村人基本溫飽都還沒完全解決，她想穩紮穩打。
大齊的環境和後世不一樣，這裡有世道有封建的官僚和皇權，她出不了一點錯。
何況，她是個女子，世道對女子本就不公和苛刻。
可是如今，幾個貴公子，居然主動說要建立學堂。
何不順水推舟，先把學堂給蓋了，至於夫子和其他的事情，車到山前必有路。
再窮不能窮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