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回來的時候，剛好被王氏看見。
沈大山和柳氏不僅背上的籮筐滿滿當當，手裡還拿著大包小包。
沈文自然是聞到味道了，悄悄舔了舔嘴角。
「爹，娘。大伯向來孝順奶奶，一定會送點來給奶奶補身體的。」
說著眼睛瞟了沈老太一眼。
「這，也不一定吧。」
隔壁幾乎每日傳出肉香，都不見得大房送來一塊肉。
沈老太不是沒聞到這味道，只不過實在是前段時間被沈棠那丫頭給唬住了。
但是今天，聞到這個羊肉的味道實在是忍不住了。
要說豬肉，一年還能吃上幾回，但是這羊肉，可遇不可求。
而且，這羊肉還是大補！
她這段時間總是覺得勞累，剛好，這羊肉湯，給她補補身子。
另外，大孫子念書辛苦了，也要好好補補，小孫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也得喝點。
沈老太越想越覺得自己有理。
雙手一背，出了門，幾步就站在了大房院子外。
沈棠正趴在柳氏肩頭看柳氏行流水的刀工。
就聽見門口響起敲門聲，沈大山起身去開門。
「娘，你怎麼來了。」
沈大山撓撓頭。
「讓開，你老娘我又不是死了，怎麼，兒子家我一個當娘的不能來？」
沈老太兇神惡煞般開口。
沈棠看到沈老太向廚房走來。
「死丫頭片子，走遠點。」
「每天在家吃香的喝辣的，也不知道給你老娘送點來。簡直不孝！」
沈老太想要伸手推開沈棠，卻被沈棠靈活閃開。
「沒肉吃你找我二叔啊，跟他們過日子，還上大兒子家要吃點。果然年紀大，臉皮也厚。」
沈老太見識過沈棠的嘴巴，聽到這話，雖然生氣，但是還沒忘記正事。
沈老太走到灶台前，一把掀開鍋蓋。
濃郁奶白的羊肉湯，直接竄入沈老太的鼻子。
這奶白的羊湯，她活了幾十年都沒有見到過，絲毫沒有膻味。
沈老太多年前聽一些走南闖北的貨郎商販說起過，聽說這白色羊湯，是京城裡的貴人們才能吃上的。
「柳氏，把這鍋羊湯端上。」
沈老太趾高氣揚衝著柳氏發號施令。
「端去哪裡？」
「自然是端去隔壁，我年紀大了，這東西就該先孝敬我！」
沈老太說了，還白了柳氏一眼。
柳氏馬上翻了一個白眼回去，
「你！好哇，我告訴你，我就算是分家了。我也還是你婆母！」
「娘，這羊肉湯，也沒說不給你喝。」
柳氏耐著脾氣開口。
「您是長輩，這羊肉湯有你的份兒，但是整鍋端走可不行。」
柳氏說著拿出來一個碗，舀了一大勺羊肉湯，裡面還有幾塊羊肉。
「這是您的湯，別的再多沒有。」
柳氏看著婆婆進來就知道沒什麼好事，但是自己作為兒媳婦又不能做得過分。
沈老太看著遞到眼前的這碗湯，明顯不滿足。
那鍋里可還有好多呢！
「大山，你是死人吶！一個大男人杵在哪兒，家裡女人說了算！」
沈大山聽到這話，也面色陰沉。
大步走到兩人面前。
沈老太看見兒子面色陰沉，還以為沈大山要教訓柳氏。
「十里八村，誰家兒媳婦不好好孝順婆母，要我說，這外來的人......」
「你今天來，如果是想喝這羊肉湯的，那這個碗您端好了，如果你是來教訓慧娘的，那你就趕緊回老二家。」
沈大山接過柳氏手裡的湯碗，遞到沈老太面前。
沈老太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思議。
這還是她平日裡不吭聲的大兒子嗎？
「以後，家裡做什麼，你想吃，就過來拿。你的那份我不會剋扣，但是想帶走給大河一家，是不可能的。」
沈大山開門見山。
這話憋在他心裡很久了，一邊是妻女，一邊是生養自己的母親。
但是女兒之前無意中說的一句話，讓他徹底醒悟。
父母孩子只能陪自己走一段路，以後陪自己走一輩子的，是自己的枕邊人。
至於女兒剩下說的，身邊人與她而言就是累贅，已經被自動忽略了。
沈大山想起當年，向柳氏示好的人，村中不在少數。
但是最後還是自己打動了她，也不顧沈老太反對娶了她。
柳氏這些年在家中難做，他也看在眼裡。
儘管自己會護著她，但是他也知道，自己不在家的時間，也不一定能護住她。
如今都已經分家，沈老太只顧自己和沈大河一家。
那自己也沒必要因為孝道糾結。
母慈子孝，首先也是需要母慈。
「這湯，你是在這喝，還是端著。又或者是，不喝了。」
沈老太被沈大山的樣子嚇到。
馬上伸手接過羊湯。
沈老太接到手以後犯了難。
這一碗羊湯，帶回去不夠分，按照老二一家的性子，一定會吵鬧。
算了，那就自己都喝了吧。
雖然一碗的量多了，就當補補身體吧。
畢竟家宅安寧比較重要，大不了以後再來跟沈老大要。
沈老太瞬時間想明白。
於是，沈棠看到沈老太，直接扯了院中的一個小凳。
端著羊肉湯，逕自品嘗起來了。
嘶——
嘗到第一口，沈老太就兩眼放光。
還好沒把這碗湯帶回去。
沈棠看著沈老太似乎不怕燙似的，三兩下就喝下了肚子。
羊肉也吃了個精光，碗底瞬間空空。
「這個碗，我就不帶走了。」
沈老太起身擦擦嘴，挺了挺已經彎駝的背。
緩緩出了門。
疼愛兒孫，不過也是假象罷了，沈老太其實最愛的還是自己。
沈棠心裡嘲諷。
——
「娘，這是——」
沈大河看著沈老太兩手空空進了院子。
「這大山一家如今是六親都不認了，竟然把娘趕出來！」
沈老太掩著面，語氣分外傷心。
「大哥，他們真的是太過分了！」
「咱們就算了，娘都不顧！」
沈大河和柳氏順著沈老太的話，罵罵咧咧。
「我今兒有點累了，晚飯就不用叫我了，先歇了。」
沈老太快步進了屋子。
沈文在沈老太路過他身邊的時候皺了皺眉。
這是羊肉湯的味道。
沈文皺了皺眉，不是說被趕出來了？
沈文看向沈老太離去的方向，眼中帶著狐疑。
而沈老太進了屋子才敢把手放下。
好險，差點就要被小兒子一家聞到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