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日暮,倦鳥歸林。
寬闊的灰色公路一側,少女穿著櫻粉色的校裙,筆直的小腿又白又嫩。
像是能掐出一汪水似的。
而跟在她身後的少年,始終保持著三步的距離。
步態雖說是慢悠悠的,可那眼神卻從未移開過身前的明媚少女。
從裴宴的視角能夠將宋稚枝的一切都收歸眸中。
高高束起的馬尾隨著她的步伐一晃又一晃的。
似乎是掃在了他的心尖。
有些癢。
想把人拉到自己身邊,手牽著手。
迎著落日餘暉,相伴回家。
或許是習慣了以守護者的姿態旁觀著她的美好人生。
裴宴就像是陰溝里的老鼠般,偷窺著她。
卻又在嫉妒著她。
這種複雜的情感在歲月的積澱下逐漸變質。
並且愈演愈烈。
他們在同一所學校,各自分屬於初中高中兩部。
可即便是隔著兩座教學樓,裴宴也會下意識地側耳傾聽著同學們議論她的聲音。
在食堂吃飯時,在升國旗儀式時……
甚至是各種集體活動的場合。
他都會下意識地去尋找她的身影。
這幾乎已經烙印在他的骨血之中,化為習慣。
黃昏下,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一前一後。
卻又在少年故意側身時重合在一起。
仿佛他們在肩並肩。
鬼使神差地抬起胳膊,裴宴垂著眸。
目光落在兩人像是交握的手掌影子。
嘴角輕輕彎起了一個弧度。
唇邊的傷口再次撕裂,甚至都滲出了些血跡。
可他就像是感受不到似的,躲在少女的身後,笑得荒唐又肆意。
他想,他大概是瘋了。
居然在覬覦宋家的小公主。
「過來點啊,不是要跟我回家嗎?」
故意放慢了步伐,可身後的少年始終都沒有追上來。
他們之間仿佛是在卡BUG般,永遠都保持著三步的平行距離。
宋稚枝耐心告急,倏然轉身向他招著手。
白色的蕾絲裙邊劃出了一個優美的弧度。
而落日的餘暉也相約倒映在少年俊美的臉龐上。
像是為他鍍了一層聖潔又溫暖的光輝。
少年身量修長,單薄的肩膀上一左一右掛著兩個書包。
粉色精緻的是宋稚枝的。
灰色簡樸的是裴宴的。
兩人的喜好涇渭分明。
身份自然也是千差萬別。
裴宴想,如果不是小公主願意向自己彎腰伸手。
大概他們這輩子都不會有什麼交集。
就像是天邊月與地上泥,永無相遇並肩的可能。
可這次小公主還是選擇了他。
主動走向他,扯住了他的袖子,笑容耀眼。
一下子就晃住了他的心神。
「是傷口太疼了嗎?要不我們直接打車去醫院吧。」
走出昏黃落日的余光中,宋稚枝湊近他。
漂亮的狐狸眼裡溢滿了他的倒影,擔心地抿著櫻唇。
「沒事。」
搖了搖頭,裴宴望著她。
心臟的跳動聲快要衝破他的耳膜,可那張臉還是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
他習慣了命運對他的無常捉弄。
也習慣了對於一切都逆來順受。
因為他始終覺得,得到什麼是僥倖,得不到才是常態。
可唯有她,是一個例外。
從她強勢地闖入他的世界後,似乎就有什麼發生了變化。
如今這種失控的心動更是頻繁。
仿佛只要看到她,聽到她,想到她。
他的心就會不受控制地歡愉跳動。
愈演愈烈,直到他落荒而逃狼狽退場。
「突然想起來我還有事,前面就是秘桂園了,你,能走回家的吧?」
抬眼就是一片精緻奢華的別墅區。
裴宴停下腳步,薄唇輕抿,卻選擇避開她望來的視線。
「走不回,路痴。」
斷絕他最後的猶疑和逃避。
宋稚枝主動握住他髒兮兮的手,輕輕一扯,就將人拉到了自己的面前。
兩人的距離急速拉近。
不得已,少年只能俯下身彎著腰才能保持住平衡。
鼻尖是少女獨有的馨香,混合著蜜桃糖的甜膩。
似乎要將他的脊背都甜彎了。
那一刻,所有強裝出的冷漠和不在意全部煙消雲散。
少年紅著臉,低垂著眸子。
不敢與她對視。
耳尖的羞粉色與天際間的火燒雲交相輝映。
看著又奶又乖,想摸!
宋稚枝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
反正手都已經髒了,再摸他的頭也就無所謂了。
揉了一把少年毛茸茸的發頂,宋稚枝笑得跟偷到腥的貓兒似的。
拜託,這可是未來做大做強的大佬男二啊。
是她賺到了!
「吶,我摸了你的頭,以後你可就是我的人了。」
她撿的那條德牧就是這麼認主的。
所以這一套應該也適用於面前的少年吧。
訓狗和攻略似乎也沒有什麼差別。
「嗯。」
依舊是沉悶的應答聲。
只不過這次少年垂下的眸子中滿是雀躍和欣喜。
其中還夾雜著不為人知的垂涎和覬覦。
小公主主動摸他腦袋了。
好舒服。
還想被她繼續摸。
少年乖巧地彎下腰,任由她肆意揉捏。
甚至宋稚枝的指甲在划過他耳尖時,他的呼吸倏然急促起來。
心跳如鼓點聲般密集灼烈。
可沉迷於擼大型犬的少女根本沒覺出他的異常。
自然也沒有發現小野狗眸底對她傾瀉而出的濃烈欲望。
兩個人都覺得是自己占了對方的便宜。
以此達成了完美的共識,並且暗爽了一把。
望著面前的少女,裴宴眸色閃亮。
他落下的身影足以將她完全包裹住。
兩人的影子相互交疊,像是在緊緊擁抱般,難捨難分糾纏纏綿。
並肩牽手行走於夕陽之下,宛若一對璧人。
只是裴宴心裡清楚,這是他偷來的妄念。
只能藏於心底,無法宣洩於唇間。
索性現在站在她身邊的是他。
這樣,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