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行一路跟隨護送著,手心緊張得都冒著細汗。
一邊顧慮著妹妹會因此嫌他太過嚴厲。
一邊又想著把那條野狗給丟回垃圾桶。
畢竟他的妹妹是天上月,是漂亮又心善的小仙女。
珍貴美好的事物總會引來無數的覬覦者。
但那條爛到淤泥里的野狗算什麼?
看他妹妹一眼他都得覺得是冒犯!
可等到宋景行趕到的時候,恰好看見裴宴扔掉宋稚枝帶的巧克力,還口出惡言。
「小孩兒,你真的很煩。」
明明他在惡臭垃圾堆里待得好好的。
偏偏要降臨一抹溫柔皎潔月光給他。
他是人,而且是慾念橫生的人。
是會生出貪戀之心的。
可過往的經驗告訴他,不要對任何人或事抱有希望。
因為希望越大,失望就會越大。
他體驗過太多種的絕望了,以至於變得麻木。
甚至有時候會自虐,以此來證明他那悲慘命運的既定性。
面前的女孩太過純粹善良。
仿佛世間任何美好的詞彙都不足以形容她。
所以第一次,裴厭對無辜的宋稚枝發了脾氣。
他想要讓她遠離自己。
在他失控,妄想將這輪明月扯入凡間之前。
逃吧,逃得越遠越好。
就讓他在這糜爛又灰敗的世界裡自生自滅吧。
可就在裴厭以為宋稚枝會如他所願地哭著離開時。
小姑娘撇了撇嘴,一言不合地就往他嘴裡塞了一把檸檬糖。
覺得生活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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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著他板起了一張冷臉,宋稚枝叉著腰。
還踮起了腳尖,捏起了小少年那臉頰本就不多的軟肉。
隨後在他耳邊大聲地喊道,
「小壞狗,你真的很兇!」
又壞又凶,時不時還跟她齜牙咧嘴的。
每次來看他都會冷著張臉,用皺皺巴巴的衣服布料將新添的傷口遮住。
以此來維護他那本就不多的自尊。
哼,越看越像是一條被遺棄在垃圾桶、獨自舔舐傷口的野狗。
可偏偏這還是她的任務攻略對象。
所以即便是宋稚枝再不情願,還是耐著性子哄著。
只不過也不耽誤她欺負他幾下。
兩人的距離有些遠,但小姑娘還是主動地走向他。
還動作親密地對他上下其手。
裴厭有些懵,腦子也跟不上思路。
就這麼呆愣在原地,任由小姑娘踩在他的腳背上『欺負』著。
臉頰傳來溫熱的觸感,鼻尖是她身上的奶香混合著檸檬糖的味道。
很好聞。
那一天的午後萬里無雲,樹蔭下桂花香氣醉人。
他記了好久好久。
直到夕陽遲暮,餘暉完全落至地平線。
而月亮也如約而至,並向他奔來。
在他黑暗冗長的無光人生中,悄然落下了一輪銀輝。
至於一直躲在暗處的宋景行,拳頭都捏緊了。
終於是忍不住地沖了出來,當即就朝裴厭的臉揮了一拳。
什麼狗東西,還敢給他寶貝妹妹甩臉色。
那巧克力他都沒吃過呢!
變故突發,宋稚枝都懵了。
哥哥怎麼追過來了?
還把裴厭按在地上揍了一頓。
不過她這個人記仇,沒有半點要上去勸架的打算。
對她十分寵愛的貼心哥哥和冷臉臭脾氣的攻略對象她還是拎得清的。
二選一,她無腦站哥哥!
「裴厭,你最好收著點你那臭脾氣!」
摔她妹妹送的巧克力?
還真當自己是裴家的繼承人啊!
不過就算是裴家的繼承人又怎樣?
誰都不能欺負他妹妹!
又掄了一拳頭招呼上去,宋景行見他沒有反抗。
也是收了點力氣,只當是給妹妹出氣。
但這對熊貓眼,裴厭也是沒辦法拒收了的。
這是他活該。
他心裡清楚。
挨一頓揍,起碼能讓他心裡好受點。
所以他才一聲不吭地全盤接受。
「好了哥哥,別打了。」
宋稚枝了解宋景行。
要不是裴厭對她太過分,他也不會親自出手。
不過好感還是要刷的,於是只能她來勸和。
「以後別再讓我看到你出現在枝枝面前。」
撂下這句狠話,宋景行撿起已經沾染了泥塵的巧克力。
小心翼翼地一顆又一顆地歸置到精緻漂亮的禮盒中。
可有一顆卻怎麼也找不到了。
「算了哥哥,我們回家吧。」
親昵地扯著宋景行的衣角,宋稚枝眨巴著眼睛。
看起來又乖又軟,語氣中還帶著幾分甜膩的撒嬌。
哥哥一向最愛乾淨整潔,每天清晨都會收拾妥當後才會來喊她起床。
從上到下都透著股暖洋洋的陽光皂角氣息。
而那修長的指尖就更不該為了她而沾染上髒污了。
「嗯,我們回家。」
察覺到妹妹的親近,宋景行原本冷冽的眸色瞬間柔和了下來。
握緊的拳頭也鬆懈了下來,轉而握住宋稚枝的小手。
然後頭也不回地就將她帶回家了。
至於那條受傷的小野狗,他抹掉嘴角滲出的血跡。
呆坐在泥濘潮濕的土壤中。
目光卻始終都未曾離開過那道早就離開的身影。
原來,月光是普照眾生的。
原來,他並不是她唯一的垂憐。
藏匿在掌心的巧克力有些化掉了,黏膩在指尖上。
像是在挽留這段來之不易又去得匆匆的短暫救贖。
對於小野狗來說,巧克力是毒藥。
吃了會生病的。
可對於小裴厭來說,那是他和宋稚枝之間感情存在的唯一證明。
就算是會死掉,他也想要嘗一嘗。
小心舔著掌心的巧克力,有點苦。
但裴厭還是不捨得吃,就這麼環抱著自己蜷縮著。
傷口疼得時候就舔一下,想她的時候也舔一下。
不知不覺地就又能熬過一個無望的夜晚。
密密麻麻的紅腫疹子出現在他身上的每個角落。
過敏性高燒讓他一度產生幻覺。
他好像,又看到了月亮奔他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