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4章 造反代理人
八月已入華夏北方的枯水期，水力無法令船隻輕鬆浮起。因此載著英國使團和大清官員以及諸多朝貢禮品的船隻，趕路時就需要縴夫以人力拉動。
有時行至淺灘處，縴夫便是用盡全力都拉不動船。
每每遇到這種情況，在大清大人、老爺們的嚴格要求下，船戶及縴夫就會頂著數日連降的氣溫，跳入水中推之、拉之。
即便如此，哪怕人人搞得精疲力盡，竭全日之力，每日所行也不過就十數華里，行程極慢。
不過夏青黛和歐文倒是一點都不著急，因為前者現在的興趣，絕大部分都放聞人翊這新出現的小男人那兒了，而歐文來華夏的目的本就不是為了乾隆皇帝。
他是為了解華夏文明而來，這件事從踏上大清領土的那一刻起，就已經開始了。行程慢不慢的，都不影響他的觀察。
他跟從定海上船的領航員、從大沽口上船的船戶、水手等人共同生活了不少日子，並近距離接觸了大清官員派來的搬運工、役夫、工匠、樂工等等底層百姓，目睹了他們兢兢業業的勞作情狀，感觸頗深。
對於大清朝老百姓吃苦耐勞的精神；認真、穩重的行事；充滿智慧的技巧，比如槓抬重物；令人瞠目結舌的基建速度，比如在張家灣由數百民夫在兩天內建造的兩間專放他們攜帶禮品的倉庫等等，歐文是感到很佩服的。
擁有這種效率和智慧的勞動人民，放眼整個歐洲都沒有，東、西印度以及非洲黑人更不用提，絕比不上。
單只一個「無重不舉之能力」，就已經是歐文此前見過的所有勞動人民所不能及的了。
大清普通老百姓所擁有的美好品質，跟錦衣玉食的大人與老爺們截然不同，差距甚大。
歐文可以確定，大清跟他們英國一樣，是個兩級分化極其嚴重的國度。
但大清的底層百姓，比英國的底層百姓日子更艱難，得出這一結論並不難。
只從每次來圍觀的老百姓衣著打扮，以及對他們英國使團隨意丟掉的死豬、死雞，甚至餿肉、腐肉的狂熱爭搶之中，便可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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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搶到了肉食的大清百姓，甚至都不捨得馬上張口開吃，還要用鹽醃起來、好好收著。
歐文問他們為何如此，對方回答肉食難得，要藏至過年享用。
經詢問得知，那些被清朝大人們徵召來伇夫、工匠、縴夫等人，工資極薄，遠不足以養家餬口。
自定海上船的那幾個老船民充當的領航員，更是自費幹活。
沿途有不願拉縴的人，還得挨官兵們毫不留情的杖責和鞭打，慘叫聲不絕於耳，很難令人不心生憐憫。
這一切都是歐文此前所無法想像的，其苦不堪說。
歐文常常會把自己的食物分給這群可憐的縴夫們，在定海的幾位領航員離開之時，也送了他們每人幾個幾尼當做酬勞。
雖然英國幾尼不屬於大清貨幣系統，但金子製成的金幣自然是全世界都可以流通的。
不過歐文深知，他所做的這些都不過是杯水車薪。他一人拯救不了浮翠山莊所有的貧民，自然更不可能拯救比浮翠山莊人員密集得多的大清百姓。
只是他有一點奇怪，在定海廣灑真絲雨，並在總鎮府賜下米山肉海的女神，到了大沽港之後，就一直很低調、安靜，一次也沒有「顯過靈」。
這段時間，女神出現在他身邊的次數極少。每次都只是匆匆在雲層中探一探頭，話都沒跟他說幾句，人就離開了。
也不知道女神又在未來世界忙什麼，好像對他們這裡的進度都不太關心了。他有一種感覺，女神似乎有「新人」了。
夏青黛也確實如歐文所猜測的這般，目前「只聞新人笑」。
自從看到過一次圍觀群眾的慘樣後，她就選擇眼不見為淨，再沒有在歐文坐的駁船上現身過。
什麼背著嬰兒幹活的飽受風霜之苦的婦女，衣衫襤褸的瘦弱赤腳小孩，大冷的天都裸著上身拉繩的縴夫等等，看了就令人心裡酸酸的，還是不看為妙。
她跟歐文一樣，深知只憑她一個「神」，救不了全大清的老百姓。
既如此，索性就不顯靈了。
要想從根源上改變底層人的慘狀，就得全力支持聞人翊的造反大業。
現在聞人翊的根據地還處於初級階段呢，她得多多幫襯著點。
當然「廣積糧」這件事，不能全靠她，還得讓小人們自己也有自力更生的能力，畢竟還得防備著隨時可能出現的變化。
石像這件事，還是充滿了變數的。
誰知道以後歐文離開了華夏，這邊會不會就跟浮翠山莊一樣，直接在她的「地圖」上消失啊。
她倒是可以直接給聞人翊一袋子百斤裝的大米，可山寨目前壓根都沒有存放的地方。如果她直接拿一個鐵桶下來當糧倉的話，目標又太顯眼，不符合「緩稱王」的策略。
除非她可以一直當他們頭頂的神，不然就不能讓這裡太早暴露在清廷官府面前。
再加上夏青黛有之前被大清府衙擋住的經歷，心中對於皇朝氣運這東西，也有一點忌憚。
直接自己赤膊上陣、底牌盡露不明智，培養一個造反代理人更穩妥一些。
先讓聞人翊的勢力發育壯大起來，再繼續支持他下一步的造反大業。
聞人翊也沒有耽擱，已經在夜以繼日地命人挖山造倉庫了。只是他能調動的勞力有限，這事就急不得。
畢竟野路子的山寨不像官府，可以隨隨便便調動起幾百上千號免費的苦力。
他們一邊要暗中發育，一邊還要避開朝廷耳目，可不能太張揚。
就在手下們忙著挖山時，聞人翊帶上兩個機靈的手下，牽著馱著糧食的驢，正往山下走來。
距離山寨最近的桃花村，也有不少的距離。山道難行，光是從山中下來，就要花小半天的時間。然後還得走幾里路，才到桃花村。
桃花村裡的人基本都被他們威逼利誘收服了，之前山寨中的物資，就多是通過桃花村運轉的。
比如他們在山中打獵的收穫，就交由桃花村的「老獵戶」找合適的貨郎販賣，再換回山中需要的東西。
自打有了山寨「獵手」的加入，桃花村的日子要比以前單純靠天吃飯好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