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槐街1號,二層小樓亮著燈。
祁盛之端著紅酒杯靠在椅背上陷入沉思,一旁的丁雪峰幾人面面相覷,不明白他這是演的哪一出。
一向性子跳脫的翟星火沖林天路使了個眼色,朝祁盛之的方向努了努嘴,小聲問道:
「老大今天怎麼了?叫我們來又不說話,一個人坐那兒喝悶酒。」
林天路也是一臉困惑,又轉頭去看丁雪峰。
丁雪峰朝他倆搖搖頭,顯然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還是翟星火耐不住性子,嬉皮笑臉地拿著酒瓶一屁股坐過去,一邊給祁盛之續酒,一邊問道:
「老大,有啥事你說話,你這麼悶著,兄弟幾個心裡慌啊!」
祁盛之的思緒突然被他出聲打斷,眉頭下意識皺了起來,一記眼刀嚇得翟星火馬上彈開:
「對不起老大,你繼續思考,我這就閉嘴!」
祁盛之倒是沒像他預料的那樣發火,但臉色看上去十分糾結,似乎有什麼東西讓他覺得很困擾。
安靜了半晌,祁盛之終於開口道:
「你們說……一個女人,她會愛什麼?」
翟星火瞪大了眼睛,林天路也沒忍住掏了掏耳朵,他們沒聽錯吧,大晚上的老大把他們叫來聊女人?!
只有丁雪峰一本正經地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眼鏡,認真作答:
「愛錢。」
翟星火對他這個答案嗤之以鼻,這不廢話嗎?
何止女人愛錢,男人也愛錢,是人就愛錢!
「除了錢呢?」
祁盛之的疑問似乎還沒得到解答,他又追問了一句。
這個問題翟星火能答上,他立刻興奮搶答:
「還愛男人!」
交誼舞廳里那些女的,無論高矮胖瘦,哪個不愛他們老大?
一見著祁盛之出現,一個個就跟蜜蜂采蜜似地圍了上來,輪著番兒向他們老大表白,哪兒還有一點作為女性的矜持。
不過這也說明了他們老大魅力大,作為他的兄弟翟星火向來都是與有榮焉。
林天路聽到翟星火的答案,嘴裡的紅酒差點噴出來,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傻子。
誰料祁盛之聽了居然點了點頭,神情間似乎頗為贊同翟星火的答案:
「對吧,你也覺得女人應該愛男人吧?」
翟星火不知所以地點頭,林天路則是越來越困惑,只有丁雪峰察覺到今天的祁盛之有些不對勁。
平時兄弟幾個說笑間當然也聊女人,可聊的內容從來都是長得好不好看,皮膚白不白,眼睛大不大,身材好不好……什麼時候關心過女人愛什麼?
祁盛之這問題問得著實有些古怪。
誰知道接下來祁盛之問出的問題更古怪:
「那你們說……一個女人有可能會愛另一個女人嗎?」
這個問題一出,直接把丁雪峰和林天路問懵了。
只有翟星火一臉肯定地頻頻點頭:
「會啊!我媽常說她這輩子最愛就是我妹,我就是來找她討債的。」
祁盛之瞬間眉頭又皺了起來,這人根本就沒聽懂他在問什麼。
可真正聽懂的兩個人已經驚呆了,不知道祁盛之今天是吃錯了什麼藥,居然和他們探討起這麼……另類又有深度的話題。
丁雪峰清了清嗓子,假裝淡定道:
「從凡事都有可能的角度來說,是有可能的,不過實際生活中,我倒是沒遇到過這種……情況。」
林天路覺得他說得有道理,跟著點頭。
祁盛之聽了丁雪峰的回答,似乎又陷入了思考,半晌之後才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自言自語道:
「我倒是遇到了……」
他聲音說得輕,幾人都沒聽清他說了什麼。
誰知下一秒祁盛之又突然從沉思中跳脫出來,斜眼睨著丁雪峰手裡的帳本,語氣不悅:
「來了這麼久,不理帳,還等什麼?」
那理所當然的語氣猶如一記悶拳打在丁雪峰胸口上,恨不得立馬一口老血吐他臉上──
也不知道剛才是誰在那兒裝深沉,現在怪自己頭上了?!
不過他也就心裡想想,誰要是敢當場反駁祁盛之,估計一頓削是跑不了的。
從初中到高中畢業,幾個人早就熟知了彼此的德性,屁股一翹就知道對方要幹啥,打嘴仗更是家常便飯。
這些年祁盛之帶著他們走南闖北的做生意,和在學校里一樣,凡事都是他出面扛著,一些複雜的門道也是他削尖了腦袋往裡鑽,打通了道路之後才領著他們兄弟幾個一起發財。
雖然丁雪峰和林天路不像翟星火這個二傻子一樣,隨時隨地把「老大」叫在嘴邊,其實心裡早就認定了祁盛之這個人。
上周祁盛之突然把他們從各地叫回來,說是要把手頭的帳都理一遍。
雖然還不到年底算總帳的時間,可祁盛之一發話,他們二話不說立馬就開始整理帳目,還約好了今天到祁盛之住的五槐街1號碰頭對總帳。
「這是京北線截至上個月的帳目,你看看有沒有問題。」
丁雪峰把手裡的帳本遞給他,祁盛之接過來一目十行地翻看,帳目非常清晰明了,買賣對象、時間、地點、金額都寫得一清二楚。
林天路也把自己的帳本遞給祁盛之,雖然他沒有丁雪峰整理得那麼規範,帳目倒也是往來清晰,一目了然。
只有剛才一直很鬧騰的翟星火這時候蔫了下來,期期艾艾地把自己皺巴巴的帳本攥在手裡,還想垂死掙扎一下:
「老大,我保證咱們三條線里年底南羊線交出最多的利潤行嗎?這記帳實在太麻煩了,記了再算更麻煩!」
祁盛之發話讓記帳,他不敢不記。
可他記得亂七八糟,別說交給祁盛之看,就是他自己想先謄一遍都看不明白自己的帳是怎麼記的。
祁盛之奪過他手裡的帳本翻了兩頁,裡面的內容跟道士畫符差不多,氣得直接扔他腦袋上:
「你以為我讓你們記帳只是為了記今年能掙幾個錢?」
一開始祁盛之讓理帳,丁雪峰就察覺出了不對,現在聽他口氣不善,忍不住蹙眉問道:
「是不是出什麼事了?被人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