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霜男人自從意外摔斷腿後,在家裡躺了大半年才能下地走動,之後很長一段時間也接受不了自己變成殘疾人的事實。
可看著吳霜一個女人養家太辛苦,作為丈夫他既愧疚又心疼。
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之後,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跛著腳出門找工作,結果人才市場裡一個專業對口的工作都沒有不說,就連掃大街的工作都找不到,人家還嫌棄他瘸了一條腿,動作慢,效率低。
連續一個月四處碰壁,受盡了世人冷眼的男人只能心灰意冷地留在家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基本不見外人,每天就只是渾渾噩噩地混日子。
這麼些年全靠吳霜一個人撐著,她自然是苦不堪言,但每次看著自己男人一瘸一拐慢慢挪動的身影,又不忍心再開口責怪。
韶驚鵲進團沒幾年,倒是頭一回聽說吳霜男人原來也是場工的事。
不過別說現在是70年代,就是在現代社會,殘疾人找工作的機會也比正常人少許多。
而70年代的工作基本上就是一個蘿蔔一個坑,就算有空缺出來的位置也多的是人擠破腦袋去搶,哪裡輪得到他一個殘疾人。
看著吳霜期待的眼神,她想了想,還是點頭:
「行,吳姐,那明天就讓大哥去試試,不過成不成還是要看置景效果能不能滿足朋友的要求,我也不能保證一定能試上。」
同情歸同情,生意歸生意,凡事也不能太過感情用事,她願意給吳霜男人這個機會,但能不能勝任還是要看他自己。
吳霜頓時眼睛都亮了起來,臉也激動得通紅,拉著韶驚鵲的手一個勁兒道謝:
「謝謝,謝謝驚鵲妹子!」
韶驚鵲給吳霜交代好詠思照相館的位置,約好時間才離開文工團宿舍。
走回招待所的半路上,忽然聞到一陣香氣撲鼻的羊肉湯味,轉頭一看才發現剛好路過上次和陸戰一起吃麵的那家店。
忙了一天也沒來得及在食堂吃晚飯,正好她肚子也有些餓了。
韶驚鵲走進店裡,看見上次和陸戰一起來時的那張桌還空著,就坐了下來。
老闆見來了客人,熱情地過來招呼,竟一眼把韶驚鵲認了出來:
「喲,這不是那天那個漂亮女同志嗎?上次和一個軍人同志一塊兒來的,我沒記錯吧?」
韶驚鵲有些佩服麵店老闆過目不忘的識人能力,微笑著點了點頭。
其實老闆哪有她想的那麼厲害,她對兩人的印象之所以這麼深,純粹是因為韶驚鵲長得太漂亮,而陸戰又是一身軍裝,高大又帥氣,兩人坐在一起吃麵的時候她就沒少偷瞧,到了第二天還念叨著這倆人啥時候再來,這一對璧人坐在她店裡都有一種蓬蓽生輝的感覺。
麵店老闆笑眯眯地問道:
「今天一個人呀,想吃點什麼?今早現熬的羊肉湯不錯,要不要嘗嘗?還是和上次一樣,來碗小面?」
明明羊肉湯聞著香氣撲鼻,可韶驚鵲回想起上次那碗小面總覺得更香一些,她想了想說道:
「還是小面吧,謝謝老闆。」
「欸,好,稍等啊!小面一碗——」
韶驚鵲看著對面空蕩蕩的座位,心情有些許低落。
陸戰出發幾天了,也沒有任何消息,或許她要不要想辦法打聽一下救災的進展?
上次慰問演出時見過的那個首長看上去挺隨和,好像和陸戰的關係也不錯,只可惜忘了問他叫什麼名字了,要不然到部隊門口去碰碰運氣?
她正胡思亂想著,這邊麵店老闆就手腳麻利地端著一碗噴香的小面過來了:
「趁熱吃!我多給你放了點香油,香得很!」
韶驚鵲道過謝,低頭吃起面來,奇怪的是她吃著卻感覺和記憶中的味道有些不一樣。
明明今天老闆給她多放了香油,可她卻覺得沒有那天晚上的那碗小面香,明明配料調料都一模一樣,可她吃著卻總覺得味道有些寡淡。
可礙於老闆的熱情,她還是一口一口慢慢吃著。
這時又有幾個客人進店,聽口音像是從外地來的,一坐下來就一人點了一碗羊肉湯麵。
老闆一邊煮麵,一邊熱情地跟他們聊天,說話聲時不時傳進韶驚鵲耳朵里。
「幾位是外地人吧?來寧市走親戚,還是公幹吶?我們寧市有座照公山,風景秀麗,有時間可以去爬爬山,看看風景!」
其中一個外地人答道:
「我們是從豫省漯市來的,家鄉受了水災,來投奔親戚。」
老闆一聽受了災,立刻關切起來:
「咋鬧水災了?嚴重不?家裡人沒事吧?」
又聽見那幾個外地人不住嘆氣:
「還不是下暴雨鬧的,活了幾十年就沒見過連續下這麼多天的大暴雨,城鎮全淹了不說,地里的莊稼更是全毀了,辛苦了一年顆粒無收,不投奔親戚都活不下去了。」
另一個人又勸慰他的同伴道:
「凡事要往好的方面想,咱們還是運氣好的,你想想下游那些受災的人,命都沒了,還管什麼莊稼。」
老闆聽得直咋舌:
「下個雨咋會這麼嚴重呢?還死人吶?」
那個人說起這事,眼睛都泛紅:
「豈止是死人,是不知道死了好多人!雨太大,漲起來的水把水庫都衝垮了,一夜之間就把下游那些城鎮村莊全淹了,我親家一家人也都聯繫不上......」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正說著話,幾個外地人被突然出現在桌邊的韶驚鵲嚇了一跳。
只見這個漂亮小姑娘臉色白得厲害,雙手緊緊抓住桌沿,似乎非常急切地等著他們回答。
其中一個外地人好心回答道:
「就前天晚上凌晨發生的事,之後全城拉了一夜的警報,天亮了我們才知道下游臨市的水庫被暴雨衝垮了,聽說淹了大半個市。」
韶驚鵲只覺得自己的心突突直跳,急忙追問道:
「不是有解放軍在豫省救災嗎?他們帶著災民撤出來了嗎?」
幾個外地人都搖頭:
「那就不知道了,臨市受災比我們嚴重多了,解放軍要去也是去那兒救災,撤沒撤出來就不知道了。」
「不過聽說水庫是半夜突然垮的,之前一點消息都沒有,估計那會兒所有人都在睡覺,恐怕......」
「......」
老闆和那幾個外地人還在討論著災情,韶驚鵲只覺得耳邊嗡嗡作響,一個字也聽不清楚。
她從兜里掏出錢放在桌上,沒察覺自己手指尖都在發抖,一心只想著趕快到部隊上去問問陸戰的消息。
看著她魂不守舍地快步離開,麵店老闆既擔憂又同情:
「唉,看來那個軍人同志也去救災了,但願他能平安歸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