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我來送你一程
張辰保被抓的時候,另一邊的戰鬥同樣落下帷幕。
林劍韜與霍鐮抓住了那個人,取銀針順著風府穴刺入,封住他的督脈和一身功力。
那個瘋狂的刀客總算安靜下來,暗處的林劍韜現身,與眾人匯合。
長劍滴溜溜回到劍鞘。
林劍韜大步近前,說道:「巨鯨幫幫主李義鴻,四境法象,三個月前失蹤,巨鯨幫少幫主稱其閉關,沒想到居然落到你們手裡……看他的樣子,是中了東瀛徐福一脈【御鬼丹】吧。」
「軀體青黑如鬼,雙目血紅,這都是身中御鬼丹之毒的徵兆。」
齊世洲點了點頭:「昔日始皇麾下煉丹師徐福東渡瀛洲,將此丹方傳入東瀛,以劇毒融入陰陽二氣,令活人如行屍走肉,聽憑驅策。這種東西,整個東瀛也沒有幾個人能煉出來。」
「李義鴻非常人,看來巨鯨幫有不小的變故……」
趙無眠說完,一把抓出張辰保,扔到一邊:「老齊,這個人就交給你審吧,我不便搜魂,免得給人口實。」
齊世洲明白他的意思。
俞通源敢針對,這個帳一定要算!
張辰保很可能知道一些內情,那趙無眠這個原告與人證保持距離,更能讓其他人閉嘴。
「報!」
遠處奔來一名錦衣百戶,近前抱拳:「三位大人,鬼人眾襲擊工部匠作坊,兩人就地格殺,周大人抓住了一個女忍……」
張辰保瞬間心如死灰。
「很好。」
林劍韜道:「老齊,你把張辰保送入詔獄,搜他的魂,一定要弄清楚來龍去脈!我帶李義鴻回衙門呈報鎮撫使大人,請太醫幫他看看,還有沒有救。至於趙大人,就搜這些人的身吧,看有沒有重要線索。」
「好。」
二人點頭,林劍韜帶著人先走,齊世洲廢掉張辰保功力,帶著他回鎮撫司詔獄。
趙無眠縱身回到陶朱舫,沈未央已經恢復視力,霍鐮正在她身邊保護她。
「眼睛好點了嗎?」
「好多了。」
沈未央揉了揉眼:「好詭異的劍法,劍身突然放出強光,刺得人睜不開眼。」
霍鐮沉吟道:「這應該是東瀛的《幻劍》。」
趙無眠:「……」
霍鐮道:「此劍法與名劍山莊有些淵源,據說北宋年間,裴家一脈有兄弟二人雙璧爭輝,皆有資格參悟李白留下的絕學《青蓮劍歌》,適逢二十年一度的三姓輪換,誰能當上家主,誰便是名劍山莊主人。其中一人落敗,不但失去家主、莊主之位,也失去了參悟《青蓮劍歌》的機會,憤而出走東瀛。
他憑藉往日觀摩的劍法殘招,創出絕技《幻劍》。此招之精義,便是李白那句『起舞落日爭光輝』,日入劍影,影罩十方。抓住一瞬之機斃敵,是一門十分精妙的上乘武功。這個瞎子能練成,也算天資不凡了,若非林大人躲於暗處,只用氣機感應周遭,無視強光,他們還真有機會劫持大小姐。」
「原來如此……」
沈未央心道自己過去太依賴化光遁行,一旦用不出來,就會身陷險地,以後得努力修煉,就算跟不上趙無眠,也不能拖累他……
趙無眠眼角抽搐,這是真能縫!
不過吐槽歸吐槽,這武功用來出其不意還是挺厲害的。
趙無眠環視四周,找到了四人留下的乾坤袋,其中便有現夢十郎的。
《幻劍》在東瀛一直是一脈單傳,袋中就有劍法秘籍,還有一門與劍法匹配的內功《熙日訣》,是用漢字寫的,另有東瀛語批註。
應該是那位裴家高手留下的。
房間裡一片狼藉,趙無眠讓沈未央先去休息,他帶著眾人打掃戰場,看有沒有其他線索,這個時候,他還真有點想包不易、陳玄禮,這倆人跟著常茂運餉辦差,還得過一陣才能回來……
沈未央回到房間,霍鐮帶著沈府工匠修繕陶朱舫。
趙無眠與錦衣衛處理戰場。
他很快翻完了四人的袋子,人不是自己殺的,搜完了要交上去。
蟲藏身上沒什麼好東西,都是蟲卵、蟲藥之類的垃圾貨。
現夢十郎是個純正的劍客,舍劍之外再無他物,那柄名為『白夜』的武士刀最為珍貴,是玄階中的精品,威力不俗。
柏合丸身上的丹藥、符籙比較多,其中有幾封信,是東瀛南朝大將菊池氏家督——菊池武朝寫給藤原弦馬的。
趙無眠懂東瀛語,信上除了問候,就是督促他儘快稱霸寇島,占據海運線,劫掠中原財貨、天材地寶、神兵秘籍,押送東瀛。
「狗東西,想的還挺多。」
趙無眠嗤笑一聲,隨手將信扔一邊,這上面沒有具體謀劃,只有戰略任務。
最後一個袋子是藤原弦馬的。
趙無眠在裡面找到了一樣東西——【御鬼丹】。此丹紫中透紅,有異香,丹上有天然形成的金色紋路。
另有一封菊池武朝之弟菊池武安寫給他的信,信中說了御鬼丹的來歷,乃是徐福後裔羽田家的人給的丹藥,能控四境的只有兩顆,讓他善用,李義鴻已經服了一顆,剩下的那顆就在袋中。
這倒是意外之喜。
趙無眠拿出丹藥放到眼前細看:「這東西可以好好利用。」
……
南安侯府。
俞通源這幾日忙著主持葬禮,讓義兄入土為安,忙前忙後,身心俱疲,本來今夜大功告成,以詹鼎的修為,既然出手,趙無眠不死也得廢,可是心裡總是七上八下,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無法入睡。
終於。
夜半之際,任孚帶來新消息。
俞通源看過之後,一掌拍碎了那張紅木桌子,滿臉都是不可置信、驚怒交加。
「這怎麼可能?!」
俞通源臉色漲紅,急得來回亂走,趙無眠竟然在詹鼎的入夢之術下逃生,還跟林劍韜、齊世洲合謀滅了鬼門八人眾!
兩人差距這麼大,他怎麼做到的?那個詹鼎也是廢物,練氣養神幾十年,連個三境二重都拿不下!
俞通源思緒亂成一團。
詹鼎現在怎麼樣?會不會被搜魂?會不會暴露自己?
——殺錦衣衛者,罪同謀犯,當誅三族。
俞通源腦中閃過費聚、陸仲亨等人的結局,心裡越發焦躁,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滾落下來,一時之間不知改如何是好。
任孚小聲道:「侯爺,現在該怎麼辦?」
在府中等著朝廷傳喚,還是趁自身沒暴露,趕緊出逃?
俞通源一臉的糾結,現在不知道詹鼎是生是死,但就算是死的,有齊世洲在,只怕也已經讀出了殘魂中的記憶,知道自己扮演的角色,有了這個由頭,鎮撫司就能將自己收押,等毛驤回來、或者請天界寺的高僧搜魂,之後必然難以倖免!
現在最好的選擇是趁事情還沒敗露,趕緊出逃。
可是……
俞通源看著輝煌氣派的侯府,回想著往日的榮華富貴、錦衣玉食、高高在上,一旦出逃,罪名坐實,身敗名裂不說,過去所擁有的一切都成泡影。
這可是幾十年戎馬生涯換來的。
「該死的趙無眠!該死的詹鼎!」
俞通源眼珠泛紅,是走是留,讓他難以抉擇。
任孚道:「侯爺還是要早做準備,齊世洲並非凡人,用不了多久就能查出來,到那時,只怕……」
「不!」
俞通源臉色陰冷,咬牙道:「現在是太子監國,還有餘地!當初黃彬派人暗殺趙無眠,不也就是罷官撤職,閉門思過?義兄已死,當年投靠皇上的巢湖將領,只剩下我!軍中還有不少巢湖水軍舊部,就算只是穩定軍心……或許……」
俞通源只能儘量往好處想,讓他就這麼捨棄榮華富貴實在是不甘心。
這個詹鼎怎麼就失手了呢?!
真是廢物!
任孚欲言又止,小聲道:「侯爺說的極是,太子殿下仁厚,未必會嚴懲,屬下只是擔心……」
俞通源道:「擔心什麼?」
任孚聲音更低幾分:「擔心毛驤回來……侯爺還記得林賢嗎?」
那個承認通倭造反的明州衛指揮,俞通源當然記得,就是他讓趙無眠三封假信變成了真的!
間接導致費聚、陸仲亨、唐勝宗三家滿門抄斬。
林賢確實有劣跡,但他並未與胡惟庸串謀造反,誰能改變他的思想,讓他那麼痛快地承認自己沒做過的罪行,不惜千刀萬剮,也要拉淮西勛貴下水?
毛驤!
鎮撫司術武雙修的絕頂高手,四境巔峰的指揮使。
只有他能把假的做成真的。
他跟趙無眠一樣,都算是設局之人,只不過其他勛貴忌憚他的實力和身份,不敢對他出手。
有第一次就能有第二次,萬一他再來一次……
俞通源臉色變了。
任孚又道:「當初宜春侯把罪名都推給了義子黃雲軒,黃雲軒的下場有目共睹,鎮撫司千戶周不二隻是送了他一程,就被杖責八十廷杖,活活把人打成廢人……您是直接跟詹鼎見面的,記憶在詹鼎腦袋裡,還能推給誰?」
俞通源心裡咯噔一下。
詹鼎是海匪,心腹與他接觸,自己一樣逃不了,況且事關【神仙迷心丸】藥方,泄露出去更是麻煩,再說,詹鼎殺人過千,從未失手,這次也沒有失敗的可能,所以他才幹脆親自見面,給藥方、做交代,確保萬無一失……
但現在……
俞通源的臉色更難看了。
任孚提醒道:「陸仲亨是皇上義子……陸賢還是汝寧公主原定的駙馬……」
蹭!
俞通源站了起來,正要說話,忽聽親衛到門口稟報:「侯爺,雲奇公公來了,傳太子令旨,讓侯爺馬上入宮,有要事相詢!」
俞通腦袋嗡嗡作響,一片空白,額頭冷汗直冒,又一下子坐回了椅子上。
任孚趕忙上前扶住:「侯爺,現在……」
俞通源當機立斷:「走!快走!」
皇上已經殺了三侯,滿門抄斬,會放過自己嗎?
現在是太子監國,皇上還沒退位,一旦他閉關出來,該來的還是躲不開,事已至此,根本就沒有第二條路,只能走!
俞通源到底是沙場大將,一旦下定決心,雷厲風行,迅速收拾細軟,將多年搜刮的寶物裝好,趁夜色從後院翻出侯府,至於武功不高的妻兒已經顧不上了。
但還不等他出侯府大街,耳邊傳來一個陰柔的聲音。
「半夜三更,南安侯這是要去哪啊?」
雲奇從陰影之中走了出來,臉上表情似笑非笑,在他身後,跟著一身明黃的朱標,鎮撫使蔣寰,錦衣衛四相中的青龍林劍韜,玄武齊世洲,還有趙無眠。
俞通源看這陣仗,心頭一顫,擠出笑容道:「侯府煩悶,出來、出來走走。」
趙無眠笑道:「那走的可真是時候。」
俞通源心中暗恨,死死盯著趙無眠:「你來幹什麼!」
「當然是來送你一程。」
趙無眠甩手扔出了詹鼎的屍體,還有那張【神仙迷心丸】藥方,淡淡道:「南安侯,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俞通源一看屍身大驚失色,下意識以為這些人什麼都知道了,不禁面色青白,汗如雨下,馬上單膝跪地磕了個頭,嘶聲叫道:「殿下,末將冤枉!此事跟末將毫無關係啊!」
「……」
人群一靜。
朱標、雲奇、蔣寰等人的臉色都變的古怪起來。
趙無眠反而笑了,和顏悅色道:「南安侯別緊張,詹鼎已死,神魂俱滅,我什麼都沒搜出來。」
俞通源剛鬆口氣,隨即意識到不對勁。
「直到你不打自招。」
趙無眠連連點頭:「這回證據確鑿了。」
轟!
一剎那間,仿佛有萬道驚雷劈在俞通源的腦袋上。
俞通源臉色驟然慘白,他這才明白,趙無眠擺出勝券在握的架勢,什麼也不明說,直接甩出屍體和藥方,就是等他自己露出馬腳!
這個賤人啊!!!
俞通源的眼珠子瞬間紅了。
趙無眠笑道:「我自始至終連什麼事都還沒說,南安侯心裡沒鬼,何必喊冤啊?我還沒冤枉你,你喊的倒挺快!」
「你……」
俞通源也算有急智,只哽了一下,隨即冷冷道:「本侯知道你陰險歹毒,以為你要對我下手,先跟殿下說清楚,有什麼不對!費聚三人因你而死,我大哥的死也跟你有關係,本侯多加提防,情理之中!」
「原來是這樣啊。」
趙無眠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那你跑什麼?我們可不是一路的。雲奇公公在前門,我特意請太子殿下移駕翠微閣,憑高視下,把你著急忙慌入寶庫、然後直奔後院翻牆而出的舉動看的清清楚楚……我就這麼讓你害怕嗎?人還沒到,你就要拋家舍業地跑?還是編個好點的理由吧,你說呢?」
「你——」
俞通源臉色更加難看,恨得咬牙。
趙無眠悠悠道:「你不心虛喊什麼冤?你不心虛跑什麼?那丹方上面的字是你寫的吧,你可別說是我仿寫的,我就算能仿,也不知道丹方內容。這事只有你和趙庸能幹,趙庸已死,知道這丹方的就剩你了,還有什麼好狡辯的。」
「……」
俞通源冷汗直流,低著頭一味死撐,閉口不言。
「還想嘴硬嗎?」
趙無眠看向他身後的任孚:「這位是任副將吧?我要搜他的魂,南安侯肯定不服。任副將,暗通賊寇可是重罪,你不替自己想,也要替妻兒老小想,事到如今,還有必要強撐嗎?《大明律》載有明文,奉命行事者是公罪,公罪,不究~」
趙無眠故意拉長了聲音。
任孚臉上立刻露出掙扎猶豫之色。
俞通源面容扭曲,氣的眼裡幾乎噴出火來,手都開始哆嗦了:「趙無眠!你、你——」
任孚沉默片刻,用力磕了個頭:「求太子殿下寬恕侯爺!」
這句話一出,事情一目了然。
俞通源心中那股氣一下子泄了,手無力地垂下,臉色煞白。
雲奇輕輕搖頭,蔣寰默不作聲,林劍韜和齊世洲看了趙無眠一眼,這小子殺人誅心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