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服扒盡,大楚唯一施以這樣羞辱的,還是前朝的高太妃。
高太妃與侍衛通姦,被當中抓獲,被高祖扒以華服示眾。
而高太妃不堪受辱,當夜便自戕了。
對於一女子名聲何其重要,這是堪比死一樣的羞辱。
宋玉卿心一點點被風化,眼見旁邊的婢子上上前,宋玉卿驟然一笑,隨即攔下她們,「我自己來。」
李徹臉色發黑,宋玉卿頂著寒風,將身上的華服一點點剝開。
跪著的群臣卻無一人敢看。
宋玉卿露出裡面的裡衣,身形單薄的不像話,而她裡衣外露出一截手臂,上面是遍布的疤痕,還未好全,而這便是那幾日俘虜時留下的。
她背脊直直地站著,卻行了君臣之禮,「謝主隆恩。」
李徹眼睛冷下,宋玉卿直接朝著冷宮的方向而去。
李徹深呼吸,「護送貴妃回冷宮。」
一句貴妃,又讓所有人變得意味深長了起來。
宋玉卿一路走去冷宮,旁人的目光無數,但她不在意。
她開始盤點那些細枝末節,眼神漸漸恢復清明。
這些人欺她,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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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得走,她也知道她沒辦法撼動李徹這些人的力量。
但走之前,她至少把這宮闈攪得天翻地覆,要不了那些人的命,至少讓他們掉塊肉啊……
宋玉卿步步地往前,耳畔那熟悉的耳鳴聲越來越大,仿佛要把整個腦袋震碎一般,這是被俘虜後留下的後遺症,只要情緒過度時便會如此。大夫說了,長此以往,必將傷及身體。
她踉蹌了幾步,雙腿驟然無力地向前,眼見快要倒地之際,一雙手忽然握住了她。
「娘娘——」清明冷峻,像雪一般純淨的聲音。
宋玉卿恍惚地抬頭,男人穿著赤紅色圓領官袍,衣服如流火般在空中翻飛,眼似那崢嶸巍峨的岩石,冷硬而堅毅,他雙眸靜靜地看著她。
宋玉卿看了良久才想起眼前人是誰——公府之子周仕璋,御賜探花郎,現任侍郎。
那日被俘,就是他代替李徹談判,
她記得他生了一張巧嘴,看似文雅清俊,但在一群武將面前也不讓分毫。
「多謝周大人……」她勉強支起力道喚了一聲。
正要使出力氣從他掌心抽出,眼前忽然一片漆黑,整個人綿軟地倒了下去。
然而預料中的疼痛沒有來,反而聞見一股清冽的氣息。
她本能地想要從陌生男子懷中抽出身。
那略帶低沉的嗓音而出,「別動,娘娘,請允許臣僭越送你回宮。」
宋玉卿深感無力,只好點點頭,眼下也只能這樣了。
疲憊地放空意識,從被俘後救回,這是她第一次感到安心。
此刻另一邊。
李徹守在謝瀾屋外,頃刻裡頭的太醫走了出來。
李徹蹙眉,「如何。」
太醫直接跪下,「恕臣無用,娘娘的龍胎未能保住。」
李徹眼眸微動,「知道了,朕命你照顧好皇后,所有最好的藥物一應用最好的,不能留下一點後遺症。」
太醫應是。
而這邊李徹派去照看宋玉卿的侍衛快步而來,「陛下,不好了,貴妃娘娘暈倒了。」
李徹眼眸瞬息萬變,「你說什麼?」
侍衛面色微變,「貴妃娘娘應當是傷心過度,暈倒了。」
「人呢?太醫過去了?」他語氣變得頗為不紊,又有些急躁,「朕不是讓你們看著!怎麼會暈倒。」
侍衛垂眸,「陛下放心,人已經由周仕璋大人……護送回冷宮。」
李徹眼眸一變,「護送?」
一個暈倒的人還能怎麼護送?
侍衛道:「當時並無宮女,一時情急,只能由周大人抱著貴妃娘娘而去,屬下們不敢僭越。」
李徹心口說不出來的冒火,「知道了,退下吧,貴妃那邊一有情況便過來告知。」
「是。」
李徹眼眸微變,周仕璋是他欽點的探花,人品貴重,高風亮節,他信得過,想來應當不會發生什麼事。
李徹選擇留在了坤寧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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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玉卿醒過來時,便發現自己的雙眼已經目不能視了。
四周黑得像是夜晚。
耳畔傳來一陣清冽的嗓音,「娘娘。」
宋玉卿認出了是周仕璋的聲音,她沒想到周仕璋還沒走,「周大人多謝,不過我的眼睛……」
她語氣如此平靜。
周仕璋看著她孤零零地坐在那一處,想起方才太醫交代的,面容微動,「太醫說,娘娘傷神過度,導致舊疾復發,所以才會……目不能視。」
宋玉卿好似早有預料。
太醫曾反覆叮囑她,不能傷心傷身,她如今的身子就如那一張薄紙,輕易就能攪碎。
「還能好嗎?」宋玉卿沉聲而道。
周仕璋看著她如此平靜。
仿佛與那日從俘虜營救出時判若兩人。
他記得他見她的第一眼時,完全看不出來她是皇子妃。
渾身鞭笞過的痕跡,血肉模糊,雙手被夾竹過後可見骨頭,指心被燙穿,指甲都被一根根拔出,沒有一塊好肉。
奄奄一息,像是被折磨的幼獸,眼睛卻明亮有力。
那是周仕璋第一次見如此堅強的女子。
後來他談判將她換出,她的第一句不是埋怨,不是訴苦,卻是急匆匆地問,「陛下可安好?」
他想了無數個回答來應對她,卻沒想到她問的是這麼一個問題,她滿身傷痛卻無暇顧及自己,反倒是關心起遠坐皇宮,安然無恙的皇帝。
「周大人,與我說實話便好,不必顧忌。」宋玉卿以為他為難,於是這般道。
周仕璋從回憶中抽離,「娘娘雙眼是舊疾,想要治癒的可能,幾乎為零。」
宋玉卿心緒平靜,早就已經料到了。
這些日子發生的所有大事,一個瞎眼而已好似已經變得無足輕重。
宋玉卿忽然開了口,「周大人,我知道我今日的話有些唐突,但能不能請你幫我一個忙。」
「什麼忙。」
宋玉卿吸了口氣,「為我擇婿。」
宋玉卿解釋道,「我知道我這話過於荒唐,但我別無選擇,實不相瞞我身邊已無可信之人。但我需要一個離宮理由,再者我也想告訴李徹,我並非非他不可,當然成婚可以是假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