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長輩與父親
秦絕看了岑易兩秒:「比起人生贏家,更像你被嫂子拐上賊船。」
「咳咳咳。」
岑易尷尬道:「人生嘛,要學會多角度看問題。」
「嗯,多角度自我安慰。」秦絕點頭。
「你倒是很會槓啊,阿基米德跟你什麼關係?」岑易「惱羞成怒」。
秦絕偏過頭想了一陣:「給我一根pocky,我能槓動藍星?」
岑易捂著胸口,心力交瘁。
「吃你的pocky去吧,你個pocky精。」
秦絕笑笑,隔了一會兒才說:「謝了,岑哥。」
「有什麼好謝的。」岑易搖頭,「回去化妝吧,到時跟蔣導溝通一下。」
「嗯。」
秦絕略一點頭,頓了頓,又說:
「岑哥,有什麼好的心理醫生推薦嗎?」
岑易摸了摸下巴:「我回去問問你嫂子,人脈方面她比較熟。」
「好,拜託了。」
跟岑易揮了揮手,秦絕隨著鄔盎回到化妝間。
這是她的最後一場戲,戲服的破損並不影響什麼。除去剛才拍攝的火場奔逃外,秦絕還需要補一條特寫,在特寫里,赤那被火燒得渾身焦痕,容貌被毀。
她雖用毛巾和冰塊抹了一遍,但還是灰頭土臉的,鄔盎這個新銳特妝師大膽地在當前的基礎上直接給秦絕上妝。
「不會傷到皮膚的,你放心。」鄔·家裡有礦·盎自帶妝品,質量很有保證。
「傷到也沒事。」秦絕笑道。
「哎呦,你先別笑。你看看你的臉跟你的牙這對比度,都能去拍牙膏GG了。」鄔盎揶揄。
「是嗎?」秦絕湊過去看鏡子,「還行。」
當初她還看過被糊了滿臉血肉的自己,比起來現在算是小兒科了。
「注意點形象好嗎朗狼,好歹也是帥哥演員呢。」
「朗狼是什麼。」秦絕問。
「是愛稱呀,就像狗勾。」鄔盎臉上在笑,手卻很穩,「你跟齊哥在V博上被稱為雙狼組,有些小姑娘pick到了你的顏值,就這麼叫你的。」
秦絕:「……謝謝,雞皮疙瘩起來了。」
是她太落伍了嗎,怎麼感覺重生回來已經跟不上衝浪的速度了。
又一想,這些年來森染她阿媽做了不少事,科技發展比重生前迅速多了,那誕生出更多的網絡文化也不稀奇。
「蔣導說齊哥和我是大狼小狼,聽著還正常一點。」
「不不不,哪裡正常。」鄔盎反駁,「萬一齊哥姓武呢。」
秦絕笑得咳嗽兩聲。
「對了,你有V博嗎?有的話把V博帳號跟劇組報備下,這樣以後宣傳就能艾特到你了。」鄔盎提醒。
秦絕在這具身體的記憶里找了找,V博和她重生前用的i曬(I Share)不同,一個身份ID最多只能註冊三個V博帳號,且其中必須有一個是主要帳戶,與徵信體系的評定掛鉤。
由於註冊時性別等信息必須與身份證相一致,而秦絕對此有些介意,所以即使註冊了V博主號也沒有經常使用,只偶爾當成一個雲存儲平台,發布一些讀書筆記等等。
「有。我待會兒跟陳姐說下吧。」
秦絕微一睜眼,鏡子裡的人已經面目全非,臉上滿是塵土和燒傷。
「身上也要化,肩膀、手臂、後背,還有腰和腿。你看看露哪裡?」
秦絕看了眼身上皺皺巴巴的背心長褲:「就按照現在的來吧。」
「哇哦,那我要對腹肌下手了。」鄔盎嘿嘿搓手,但秦絕看得出來,她眼裡完全沒有猥瑣的意圖,故意擺出一副花痴的模樣還挺可愛的。
「你隨意,怎麼折騰都不是問題。」秦絕也不矯情,把背心下擺掀起,拉到胸口下方位置。
「噫,我才不是什麼不正經的化妝師。」鄔盎前一句還在笑,下一秒直接進入了工作狀態。
「會很癢的,一定不要動。」
她說著抓起一個造型奇怪的調色盤,仔細端詳著秦絕的肌肉輪廓,思考從哪裡開始上妝。
……
這是一場持久戰。等秦絕從化妝間出來,岑易不在,少年季聲和叔叔季濤在處罰場的戲份也已經全拍完了,小流量急著趕下一場通告,早趕去了機場,飾演季濤的演員也下了戲,回去酒店歇著。
秦絕和剛剛結束的齊清遠交班,前者向蔣舒明的方向走,後者進了化妝間,化和秦絕一樣的燒痕妝。
「蔣導。」
秦絕在蔣舒明身旁站定。
「傷怎麼樣了?」蔣舒明問。
「塗完藥馬上就好了。」秦絕說的是實話,基因優化後,她的修復能力很強。
蔣舒明坐著小馬扎,抬頭看她一眼,揉了揉太陽穴。
「小秦,多在乎點自己。」
他拿了根煙,但沒抽,感嘆道:「像你這樣的演員不多見,這幾年發展得快了,文化事業跟不上,演員這行呢,也好像誰都能進來插一腳了。」
秦絕聽得出蔣舒明意有所指,並不接話,只是靜靜聽著。
「不管演得如何,只要有人買帳,那就是好。」蔣舒明咬著菸嘴,含糊道,「影視業就是個大賭場,去錢快,撈錢也快。很多人嘗到了掙快錢的甜頭,就找不回初心了。」
「我也是這個熊樣。」
蔣舒明咧嘴一笑,「就算你費心費力拍出一部好片子,也是叫好不叫座。獎盃不能當飯吃,光靠口碑也買不起麵包。我這樣的人多了,整個行業就往後退了。」
「浪子回頭這種矯情話就不說了,但能在《囚籠》里遇到一個你,很難得。
「以往的我,肯定恨不得你這麼拼命,這麼敬業,敢演敢拍。一是出來的質量是真好,二是可以炒作,可以營銷,甚至可以碰瓷,自己跳進墨水裡再自己洗乾淨。
「可是我想到老爺子當時罵我的話,就做不到像之前一樣了。人吶,到了一定的高度和境界,他就是會想得深一些,看得廣一些。
「你呢,好好培養一下,哪怕是做武生,都是塊毋庸置疑的好演員料子。
「你也別怪我給你壓力,給你扣帽子。現在的好演員已經很少了,好苗子就更少。少到哪怕折了一個,也是整個行業的損失。」蔣舒明把菸嘴滿是咬痕的香菸拿下來揣兜里,秦絕帶著妝,他就沒去拍她的肩膀,只是站起來抬頭看向她的眼睛。
「珍惜一下自己。
「如果可以的話,也希望你能珍惜一下作為演員的未來。」
秦絕沉默了半分鐘。
「好。抱歉。」
想了想,又說:「我現在沒辦法對您的話完全感同身受,不過,我會記下來,慢慢理解的。」
蔣舒明笑了笑,揭過這個話題,給她指特寫位。
「去吧,我看看你的文戲怎麼樣。」
……
這一天,劇組的安排是白天一整天外帶四五個小時的夜戲,秦絕拍完最後一條時是下午五點鐘,因為戲份少,咖位低,沒有特意安排殺青祝賀。
蔣舒明和齊清遠還在繼續拍攝,秦絕沒去打擾,卸了妝打算回酒店。
剛出棚,就看見岑易的保姆車停在那裡,岑易在車裡向她揮手。
「岑哥。」
秦絕上了車。
「殺青了吧?喏,殺青快樂。」
岑易遞給秦絕一本書,她看了看,書外面包了一層書皮,上面有一行手寫體:演員的自我修養。
旁邊還有一行小字:致吾與吾愛的青春——岑易。
「你嫂子當年送我的。」岑易一臉幸福。
秦絕的手指一點點划過書皮,末了抬頭含笑:「我怎麼覺得,嫂子才是霸道總裁呢?」
「那怎麼了。我岑易憑本事吃的軟飯。」
保姆車門一關,啥都敢說。
秦絕失笑:「這麼有紀念意義的東西送給我,岑哥捨得嗎?嫂子也不介意?」
「拿著吧。」岑易就笑,「其實本來是留給我兒子的,不過這小子剛出生,誰知道他以後會對什麼感興趣。」
「要是他也進了演員這行,我就手抄一本,等他十八歲怎麼也抄完了,更有紀念意義。」
岑易一手撐腮,倚著保姆車內的隔板。
在緩慢倒退的夏末景色中,他微微眯著眼睛,帶著些許追憶的神色,表情很是柔軟。
這就是父親啊。
秦絕暗自嘆道,輕輕笑問:「小傢伙叫什麼名字?」
「岑寬。寬以待人。」
「好名字。」秦絕點頭。
「有空來我家做客,看看他。」岑易笑道。
秦絕愣了愣:「我身上血氣重,對孩子不好。」
「血氣重跟心性品行是兩碼事。」岑易並不在意,「你坐在我對面分分鐘就能把我幹掉,我不是也叫你上了車?」
「確實。」
秦絕彎起嘴角,揚了揚手中《演員的自我修養》:「我記住這個約定了。等我把它讀過三遍,就去岑哥家做客。」
「哈,好樣的。」
岑易大笑:「要不要考慮出道啊小秦?我們家公司很不錯的。」
「敢情是來挖我的?」
「是啊,你還沒有經紀人吧?」
「這個還真有。」秦絕說,「我的經紀人,森染小姐,目前負責打理我的財政和工作。」
同時協助我完成了一起遠程謀殺。
秦絕看向窗外,蟬鳴此起彼伏,兀自掙扎在夏天的末端。
「那挺好,給個聯繫方式?」
「好啊。」
秦絕點開手機里畫著蛇形的APP,森染早已準備好了自己的飛訊二維碼。
「小寬有喜歡的東西麼?」秦絕問。
「之前喜歡撕不爛,現在喜歡自己的腳丫。」岑易笑呵呵的,「才五個月呢,喜歡的東西一天變一個樣。」
撕不爛是智力啟蒙紙板書的俗稱,紙質堅韌不易撕破,也不傷手,很適合做低幼兒童的讀物。
她小時候,也有一套撕不爛的寶寶書。
「那等做客前再問一遍。」秦絕說。
「隨時歡迎。」岑易笑,「我兒子很親人,一定會喜歡你的。」
秦絕含著笑意點頭,心想,不知在她剛剛出生的時候,秦景升是否也曾對人說過同樣的話。
傷害太深太久,她對父親的概念已經淡化得不成樣子,只剩下戶口本上模糊的字符。
「目標已到達高危路段……
「正在侵入導航程序,侵入完畢……
「目標已在彎道撞破圍欄……
「目標正在跌落……」
保姆車停在酒店門口,秦絕回到自己的房間,打開手機。
屏幕上,她看見了秦景升驚怒交加的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