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玄知聽著孟芊芊的叮囑的話，眼眶溫熱。
這是被父皇逼死後，他第一次流露出脆弱的情緒。
他身後跟著那麼多人，他是他們的頭領，不可以也不能有任何怯懦和放棄的情緒。
顧玄知再次按下錄音筆，靜靜的聽著孟芊芊的聲音，心緒逐漸平靜。
他算著時間起身，面色從容地朝著大棚走去。
顧玄知眼底的希望，像新生的嫩芽，慢慢地生根。
他站在大棚前，身後的眾人靜靜地看著。
忽然，雪白的厚實的棉被出現在平地上，眾人齊聲歡呼。
「上棉被。」顧玄知一聲令下，那些人動了。
三人一組，扛著棉被往大棚上面走。
突然，人群中衝出一個女人，尖聲質問：「給我一床被子，我不要凍死！」
「這是大棚用的被子你們的帳篷里不是也有嗎？」謝清和走到女人面前說道。
「那點被子根本就不夠蓋！」女人眼神有些癲狂，她尖聲叫道，「我們都要凍死了，為什麼不把棉被給我們蓋，非要把棉被蓋在這個沒用的東西上面？」
女人瘦骨嶙峋，一雙眼睛大的出奇，她看到那些雪白厚實的棉被，眼底閃過貪婪。想搶又畏懼站在周圍的侍衛，不敢上前，只敢站在原地叫囂。
謝清和只覺得這女人蠢得可以，他聲音透著涼意：「所有人都是這樣的，沒有誰被凍死。就算有人要凍死，這這被子也不能拿過去。它，比你我的命更重要。它關乎著我們的未來，關乎著我們的子孫後代能否在這片土地上生根。」
除了巡邏的人，其他所有人都來看就連讀書的孩子們，都來見證這神奇的一幕。
他們沒想到會有人發瘋。
顧玄知站在謝清和身邊，並未開口。他居高臨下地看著那個女人，眼神淡漠到極致。
「菱娘，你瘋了，快跪下！」
女人身後的婆子嚇得臉色煞白，她上前用力把女人拉到身後，壓著她跪在地上求饒：「太子殿下恕罪，菱娘瘋了，才會胡言亂語。」
老婦人渾身顫抖，不停地磕頭，還按著女人一起磕。
她知道兒媳性子莽，沒流放之前，仗著兒媳的脾氣，他們家從未受過氣。她也有意縱容兒媳，可她萬萬沒想到，兒媳竟然不畏皇權，去挑釁太子。
那可是殺頭的大罪。
老婦人現在腸子都悔青了。
早知如此，她就不該在兒媳面前抱怨。
大家都沒有蓋的東西，連稻草都不夠用，全部拿來裹身上。流放這一路，比現在艱難的多。現在不僅有擋風的地方，躺的也不是冰冷的地面，還能吃飽飯。
能吃到肉，有白花花的米飯。
流放之前他們都沒吃的這麼好。
「太子殿下饒命。」
老婦人磕得頭都破了。
謝望朝認得那老婦，她喜歡占小便宜，永遠讓兒媳婦衝鋒陷陣，可到底沒有其他的心思。能活著來到這裡的人，本就不容易，都是一個族的人，謝望朝不想看著她們死去。
他上前替兩人求情：「殿下，她們愚昧無知，不知大棚的重要性。現在她們知錯了，還請饒她們一命。」
「神女不喜歡不勞而獲的人。她也不會一直賜予我們糧食和蔬菜。但她會賜我們良種。」顧玄知看著眾人，淡淡地開口，「溫室大棚是用來實驗種子能否在這片土地上存活的地方。它是我們今後能否生存下去的根本，誰都越不過它。」
他鋒利的眸子落在那對婆媳身上：「至於她，打二十軍棍。」
二十軍棍是會死人的啊！
可沒有人求情，也不敢再求情。
顧玄知平靜的目光看向其他人，沉聲道：「若有再犯者，一律驅逐。」
驅逐同等於死。
其他人瞬間同時跪地。
「繼續。」
顧玄知一聲令下，訓練有素的士兵迅速起身，繼續扛棉被上去。
棉被下面的繩子都是有講究的。
這是技術活。
好在被編入隊伍的奴隸有不少有本事的人。大家齊心協力，很容易就處理好了這個問題。
在第一個被子放下去，又被拉上去的瞬間，所有人都歡呼起來。
後面的就速度快了起來。
太陽落山之前，被子全部放下。
大棚裡面，很溫暖，比帳篷里還要暖和。
謝望朝身上裹著稻草，他站在大棚裡面，滿是皺紋的臉上帶著喜悅。
「殿下，可否允許老朽今日就住在此處？」
顧玄知想起孟芊芊特意叮囑的話，沉聲道：「溫室大棚的通風口必須開著，否則人睡在裡面會有窒息的危險。這幾日，大棚裡面的土還沒有徹底化凍，可以在這裡住上幾天。等上面的土化了，就開始育種。育種的方法都在上面，有不懂的地方就問三郎和賈柏。他們都有在學習神族的文字。」
「殿下儘管放心，我們一定會在開春之前，辦好這件事。」謝望朝躬身保證道。
顧玄知也禮遇有加：「那就辛苦二爺爺了。」
「殿下說的是哪裡的話？這本就是為了我們自己，為了我們的族人，為了我們的後代。殿下能給我這次機會，是看得起老朽。」
謝望朝看著眼前泰然而立的顧玄知，心中升起一股不可言說的野望。
若有朝一日，太子殿下殺回關內，登上皇位。
史書上也會有他謝望朝的名字吧？
那可是光宗耀祖，流芳百世的功績。
謝望朝帶著族中幾個小輩整日紮根在大棚里。
顧玄知還下令，每日清晨，用過朝食，便讓那些孩子跑步去大棚，跟在謝望朝身後，學習如何育苗，觀察那些農作物。
若非此次機緣，顧玄知也不會知道種地有那麼多道理。
凡是有經驗的老農，經過挑選之後，全部都派到謝望朝那邊。
每日上午，顧玄知會按時收到豆腐。
只是他一連四天都沒收到神女的消息。
也不知神女是否安好。
神女送來的豆腐倒是很受歡迎。
男女老幼都很喜歡吃。
吃不完的就凍上，成了凍豆腐。
聽說，凍豆腐也很好吃。
顧玄知看著凍了一夜，已經徹底凍好的豆腐，讓人給賈初送去。
賈初做了兩大鍋豬肉粉條燉凍豆腐。
他還特意用小鍋給顧玄知單獨做了一鍋，親自端到顧玄知面前。
「殿下，您嘗嘗這道菜。這就是神女說的最適合冬天吃的一道菜。」
賈初把蓋子打開，帳篷里全都是香味。
顧玄知難得帶上笑意：「給祖母和舅母送過去一些。」
「三郎已經送過去了。」
「你們也去吃。」
「是！」
賈初退出帳篷。
顧玄知拿起箸夾起一塊凍豆腐嘗了嘗，凍豆腐的味道和豆腐完全不一樣。豆腐不容易入味，很嫩，凍豆腐很入味，特別好吃。
裡面還放了點辣椒，吃到嘴裡欲罷不能。
讓人還想吃。
顧玄知吃下一大碗米飯，額頭上全是汗。
忽然，外面跑進來一個頭髮凌亂，渾身全是泥頭的小老頭：「殿下，殿下，出來了！出來了！」
*
孟芊芊回到房間，特意看了眼孟硯辭的房門。
她還溜到門口，貼著門聽了聽，沒聽到任何動靜才放心地回房間。
她一進屋，宋喬伊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喂，喬伊？」
宋喬伊剛從工廠出來，坐在車裡，嫵媚的眼神瞪了眼身邊的男人，讓他安分一點，不要說話。
「芊芊，棉衣棉褲都製作好了。我是給你發過去，還是用專門的運輸車給你運過去？如果用大卡車的話，得裝三輛大卡車。」
宋喬伊知道孟芊芊急需這些物資，雖然不知道她做什麼用，但姐妹求到她頭上，她就得把事兒辦得漂漂亮亮的。
孟芊芊一聽，果然特別驚喜。
「真的？這麼快？我還以為得半個月才行呢。」
宋喬伊慵懶地輕笑：「你也不看看是誰開口，我怎麼可能不上心呢？」
「喬伊，你要不要過來？到我家住幾天，順便放鬆一下。對了，我和你說，我小舅回來了。我……」孟芊芊很激動，正打算跟自己的好姐妹分享這幾天無處安放的驚喜。
臥室的門就被人敲了兩下，然後被人從外面推開。
「孟芊芊，你出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