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
隔壁的蒙古包里沒再傳來痛哭聲。沒多久,有人從外面進來。
「燒退了嗎?」顧玄知放下手裡的書。
謝清和欣喜地:「神女祖母的燒已經退了。」
「那就好。」
顧玄知便放心了。
他從帳篷里出來,看向東方:「我們現在在草原深處,往東走就是夫餘人的地界。夫余有八萬戶。比起夫餘人,背後的鮮卑人更強大。我們必須要趕在開春之前渡河,否則,河水開化,我們就會被困在此地。」
「那我們什麼時候走?」謝清和面色凝重地開口。
顧玄知沉聲道:「現在。」
「現在?」
謝清和錯愕。
「我有種預感,必須即刻出發,否則……」顧玄知並未繼續說下去,而是沉聲下令:「傳令下去,所有人即刻往東走。」
「殿下,那東西怎辦?這麼多東西,還有那麼多米。」
謝清和追問。
顧玄知神秘莫測道:「我自有辦法。」
「那我這就去安排。」
謝清和立刻召集族人,挨個蒙古包傳令下去。不多時,所有人都從蒙古包里出來。
奴隸那邊有幾個人聚在一起。
「四哥,怎麼辦?他讓我們現在就走,什麼都不拿。他這是想趕走我們嗎?」周莽兜里還揣著一個饅頭,那是他從別的奴隸手裡搶來的,他踹了一腳小奴隸,一口咬掉饅頭,含糊不清地說,「四哥,咱們要不現在就趁亂搶了他算了!」
陳四起啐了一口,陰狠地說:「你們兩個什麼意思?」
另外兩個人也一臉陰狠,滿眼凶光地說:「那就去搶!」
「不搶沒活路,搶了才能活下去。姓顧的不想讓咱們活,咱們也不讓他們好過。」陶金髮瞪眼,罵旁邊那個小奴隸,「看什麼看,滾!」
「走!咱們有了那十袋大米,還愁活不下去?」陳四起獰笑著說完,跟另外三人說,「叫其他人跟咱們一起過去搶。」
幾個人分頭行動。
顧玄知已經安排賈易他們拆蒙古包了。
蒙古包很好拆,只要把模塊拆掉就好。也不要全部都拆掉,只需要拆開摞在一起就行。
一個小奴隸,趁著陳四起他們不注意,偷偷地從另一邊溜走。
他借著拆蒙古包的動靜,迅速朝著顧玄知那邊跑去。
「什麼人,站住!」
侍衛迅速把人攔住。
小奴隸害怕驚動陳四起他們,又害怕那些侍衛們,他嚇得哆哆嗦嗦的小聲說:「我,我有事要跟大人匯報。」
「什麼事?」
侍衛擰著眉,手中的戟可不認人。
小奴隸小聲說:「奴隸們要搶糧食。」
侍衛臉色一變,立刻對旁邊的人說:「你盯著他。」
他轉身去找顧玄知。
「殿下,剛才有個奴隸來報信,說那些奴隸們想要搶糧食。」侍衛氣得磨牙。
他叫賈鳩,人很瘦,手上功夫不如其他人厲害,但是用毒一流。
那些奴隸可真不是東西。
吃殿下的,住殿下的,竟然還想要殿下反咬一口,他恨不得立刻把那些奴隸都毒死。
謝清和聞言,臉色一沉,瞬間急了。
「殿下!」
「叫那個奴隸過來。」
顧玄知氣定神閒,絲毫沒把那些奴隸放在眼裡。
不多時,小奴隸跟著賈鳩過來。
他跪在地上,不敢抬頭。
「把你知道的說出來。」顧玄知沉聲道。
小奴隸不敢隱瞞,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
顧玄知聽完,微微蹙眉:「你叫什麼名字,你的父母呢?」
「我叫鄭秋,父母在流放的路上死了,只有我一個人。若不是族兄護著我,我早就餓死了。」鄭秋也是流放過來的,是被連累的。
他們一族出了個貪官,貪官被斬首,他們全部流放。
「你族兄呢?」顧玄知問。
小奴隸說:「我族兄被他們搶了饅頭,還被打得起不來,躲在雪洞裡呢。我出來找吃的,恰好聽到了他們的話。」
顧玄知看著瘦得好像一個十歲孩童的小奴隸,沉聲吩咐:「賈鳩,你帶著他過去,把他堂兄帶過來,不要讓其他人發現。」
「遵命。」
賈鳩帶著鄭秋離開。
謝清和欲言又止,只聽顧玄知命令道:「三郎,你帶著舅母他們先行離開。賈爾,你帶十個人護送他們。」
「殿下,那你怎麼辦?」謝清和很擔心顧玄知的安危。
「我自有辦法,你先帶人離開。只有舅母你們都離開,我才能無後顧之憂。」顧玄知看著謝清和,道,「三郎,你帶著謝氏族人,一路向東,不要停。」
謝清和眼睛通紅:「殿下,你要保重!」
「我不會有事的。」
他還要帶著他們所有人殺回去。
謝氏族人都已經準備好了。
就連謝老夫人都站在人群中,她望著顧玄知,眼眶發熱。
顧玄知走到謝老夫人面前,溫和道:「祖母勿憂。玄知不會以身犯險。這一路上,還要勞煩您給三郎拿主意,選一個好點的地方,咱們好休養生息。」
謝老夫人哪裡不知道顧玄知這是安慰自己。
她不能拖顧玄知的後腿:「我們在前面等你。」
「好。」
顧玄知聲音微啞。
他目送謝氏族人離開。
看著躁動不安,像一頭狼一樣,盯著那十袋米的奴隸們,顧玄知眼神極為冰冷。
謝氏族人和奴隸們吃的是粥,他的侍衛們吃的可是米飯。
逃命這一路,吃的也是優先給侍衛們先吃。
別說只有五百左右的奴隸,就算是一千奴隸,都不是他這幾十名侍衛的對手。
陳四起盯著那一堆拆下來的蒙古包,心裡都是怒火。
他鼓動那些奴隸們:「你們看到了沒?他讓他們的族人什麼都不帶,還先走。卻讓我們出力,拖著這些東西走。他和那些官兵沒有任何區別,根本沒把我們當人看!」
「對,所以我們要反抗!要殺光了他們,搶走所有的糧食,所有的被子和蒙古包。我們不會餓死,也不會凍死!」陶金髮也低吼道。
不少奴隸表情茫然。
有些奴隸看似麻木,眼底全都是恨意。
他們氣勢洶洶,恨不得手撕顧玄知他們燉了吃。
賈易走到顧玄知身後,拱手恭敬道:「殿下,所有的蒙古包都拆好了。」
顧玄知聞言微微頷首。
他從懷中掏出一個厚厚的信封,打開一個紙箱,把信放進去。又把另外一封疊好的信,擺在上面。
奴隸們不明所以,只看到顧玄知往後退了兩步,然後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