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意!」
李氏跟在知意身後喊了一聲。
趙姨娘和知意緩緩轉頭,看見眼前一身尋常舊布衣的李氏。
老夫人的葬禮在五日前就已經處理完了,所以宋家也早就被從原先的伯府大宅趕了出來,如今居住在人口嘈雜但房子便宜的城西朝天坊菜市場。
她今兒從城西過來南熏坊,因為坐不起馬車,都還是走了近兩個時辰才到的!
這會兒看見趙姨娘和知意身上穿著上好時興的錦緞衣裳,兩個人也褪去了從前的拘謹窮酸,反而容光煥發起來,心裡極不是滋味。
「知意,趙妹妹!」李氏捏了捏手中的絹帕,眼中羨慕難掩。
「如今你二人,日子可是愈發的好了,瞧瞧這人都明艷了三分!」
她掛著討好的笑:「先前怪我,忙昏了頭,你們可別見怪!現在你們,看樣子也是過得極好的,可是住在王妃的宅子上?」
知意不知她到底想做什麼,心底戒備:「母親,我們並非受王妃平白恩惠,是在王妃處替她幹活兒的!幸得王妃看重,所以給了我們娘倆一條生路!」
「否則,我們早餓死在七八日前的伯府了!」
趙姨娘一眼就看出了李氏想打秋風的心思,也牽強地笑了笑:「是啊姐姐,那宅子是王妃的,一切都是王妃恩賞,我和知意還不都是多虧王妃心善,得了她的恩惠才能稍微過得體面些!」
李氏見趙姨娘窺破自己心思,不但沒覺得窘迫,反而直接打開天窗說亮話:「妹妹,我們畢竟是一家人!也不是要打擾你什麼,你們去王妃那梧園,能不能把咱們也帶上?」
宋初肆瘋狂給她使眼色,暗示她別說了。
但李氏哪裡肯?直接一把打掉了在身後悄悄扣他手的宋初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你就帶我們過去看一眼,看看有沒有什麼適合我們一家做的活計!其實看你們過得好,咱們也有個奔頭……」
宋銘就在她身側靠後一點,這會兒穿著一身買來的舊衣,整個人滄桑且疲憊。
見從前自己多年不碰的趙姨娘此時如此的光華照人,他心裡突然有了些異樣,仿佛整顆心都被她的一顰一笑勾著!
趙姨娘自然知道,一旦帶過去,那後果怕不是她能收場的了。
加之本來就是王妃的宅子,好意讓自己母女住就已經很不錯了,豈能還帶這些曾經想害她的人去?
自己都是靠著別人的恩惠,怎能做出那般不要臉的事情來?
也真虧了李氏,這樣的話都說得出口!
「姐姐若真是想去,就去問王妃吧!那是王妃的宅子,又不是我和知意的,我們都只是在裡面幫忙的小角色,哪敢替主家做主呢?」
李氏本以為從前那般好欺負的趙姨娘會乖乖聽自己話,卻沒想到在她這也能碰個軟釘子!
果然是虎落平陽被犬欺!
她心裡有些窩火:「那要這麼說的話,妹妹如今和咱們宋家還是一家人。你私自帶著知意住在外頭,怕是說不過去吧?」
知意心裡突然惶恐,夫人這意思是要讓娘和自己回去和他們一起?!
不,她不要回去,她不要回去那個吃人的地方!
「是!」宋銘立刻接話:「趙姨娘,你本是我的妾室,無論貧賤富貴,按理都要和我們一起過日子的!」
李氏見宋銘說話了,不由側頭看他一眼。
就這一眼,她瞬間明白過味兒了!
好哇宋銘!見趙姨娘現在風光了,這是又饞上人家了!
趙姨娘看不見李氏的悶火,她有些為難地笑了笑:「宋官人若是想讓我回去,也不是不行!去問問王妃的意思,王妃若覺得我和知意還清了欠她的恩情和銀子,願意放我們離開,那我們便不推辭!或者您和夫人替我和知意還了也行……」
宋銘頓時說不出話了!
陸旋他們是不敢去找的,否則不但是王妃身份,還有她身上那奇奇怪怪的法門都夠他們受的!
李氏狠狠地白了宋銘一眼:「喲!宋官人這是又想念著妾室了?」
她心裡感覺到了危機,宅子怕是不能去!
不然要了點兒銀子,男人被人勾了,那也不划算!
宋銘被懟了一鼻子灰,正想上去和趙姨娘再說幾句,就被李氏猛地拉了個趔趄,跟著她不情不願地走了。
宋知意憤懣地瞪了他們的背影兩眼:「以後千萬要繞著他們走!真不要臉!」
趙姨娘卻笑了笑:「人就是這樣,見不得人好,尤其是自認為比自己弱的人比自己好!欺凌,也優先選比自己弱小的!」
「你想想,若是方才你王妃姐姐在,他們敢開那個口嗎?」
知意覺得確實如此:「姐姐在,他們怕是靠都不敢靠近!」
趙姨娘點頭,與知意一同上了馬車:「所以如今也算明白了個道理,只有靠自己才是最穩妥的!你一定要好好學本事,替王妃多做些事情,自己有了本事,咱們娘倆才不會再如浮萍一般,被人看輕了去!」
陸旋並不知道外面發生的事情,這會兒還和謝氏一起在招呼前來道賀的客人。
國公府門前響起了內侍奸細的嗓音:「太子殿下賀——」
人群瞬間炸開了鍋。
「太子?」
「竟連太子都送禮來了?這王妃當真好大的面子!」
「王妃算是太子的姨母,太子當然要道賀!」
「太子這些年一直久居深宮,極少有什麼場合能讓太子都出面的!」
姜行命人替宋梧接過太子送來的一些貴重之禮,另附了書信一封。
陸旋有些疑惑地打開,就見謝氏微微紅了眼。
「自思俞走後,太子與國公府關係就淡了!如今想來,他的年紀正與阿旋同歲!你們都還沒見過面呢!」
陸旋笑著收起書信:「大伯母不用擔心,會有機會見到的!太子對我回歸國公府很是歡迎,以後我抽個時日與王爺一道去看看他!」
謝氏沉重地點了點頭:「阿衍這孩子,給自己的壓力太大了些,總想讓他父皇多看他兩眼!可這有後娘就有後爹,沒有娘的孩子,做得再多,把自己逼得再狠又有什麼用呢?」
她紅著眼,輕拍了下陸旋的手:「他眼裡還是有國公府這個外家的,以後你們多去開導開導他!」
正說話間,門口一個熟悉的身影微笑著進來了。
「阿旋!」
陸旋眉心一跳,與謝氏分開,笑著迎了上去。
沈淵詞遞上精心為她準備的禮物:「阿旋,一路艱辛,終歸故里,找回自己的身份,我由衷為你高興!」
他眸子深深,將她整個身影都嵌進去:「這是一串東珠穿成的項鍊,每一顆都代表我對你的祝福和心意。願你永遠如同這些珍珠一樣,光彩奪目,不再有任何陰霾!」
陸旋笑著接過:「多謝沈公子,許久未見,你看起來春風滿面呢!」
沈淵詞點點頭:「大丈夫無論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心中所念之人,總該有志向、為成家立業做準備的!」
「咳咳!」
身邊的姜行咳得臉都紅了。
他眯了眯眼睛:「阿旋?沈公子與王妃關係頗為密切啊!」
沈淵詞一時有些窘迫。
姜行笑得有些瘮人:「沈公子年輕有為,確實該成家立業了!本王月禾表妹是京中首屈一指的才女,配沈公子綽綽有餘,你和陸逍關係那麼好,想必也是認識的……」
遠處的陸月禾聽見姜行說著自己的名字,再側頭看見沈淵詞,不由得臉上升起一團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