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陽郡主悲泣的聲音越來越大:「他只是沒有做到像你一樣成為一名武將,又生得文弱,從小尚文,便要受到你天然的挑剔!」
「淵詞為了讓你看一眼,一個人忍受的,又豈是你以為的那麼多?!這孩子從小就懂事,什麼都自己扛著、忍著,你作為父親,可有真的站在他的角度考慮過!」
她發狂般的哭泣和指責讓沈霆安頓時覺得有些陌生。
這還是那個向來溫婉知禮,以他為天的妻子嗎?
他心裡堵得說不出話,良久之後,他終於撓了撓頭,有些笨拙地走到長陽郡主身邊。
「雲淑,哪裡是你說的那樣!我也是愛重淵詞的,不然又怎會為了讓他掌握真才實學,一直鞭策他,又送他去國子監,想著為他提供最好的進學之處?」
聽得長陽郡主的話,沈星燦卻一把將眼淚擦乾,氣呼呼地找沈霆安理論去了。
「爹!這些都是你覺得好!但你總是打壓哥哥,總覺得他不是出類拔萃的,這點我就不服!」
「那些出類拔萃的,人家也不是你兒子呀!我早就忍不了你這般對哥哥了!我不管,你必須得把哥哥救活,不然我一輩子都饒不了你!」
沈星燦這一番話是宋梧沒想到的,沒想到那個見到自己就哭鼻子的女孩兒,竟然是這麼個火爆脾氣,連親爹都敢懟!
沈霆安聽完沈星燦的話也不惱,反而將目光放到了宋梧身上:「王妃,不知我如何才能救回淵詞?」
聽見了這句話,宋梧鬆了一口氣。
畢竟像沈霆安這樣久居高位的人臣,向來是說一不二、聽不進身邊人的話的。
沒想到當妻子和孩子表現出對他不滿的時候,竟然能這麼快認識到自己的問題。
「其實很簡單!」宋梧看向床上的沈淵詞:「待會我會在屋內祭出兩道符咒,屆時沈大人將會進入沈公子夢中,你在夢中告訴他,你看見了他從小到大的努力,你相信他、理解他,並且願意幫助他離開吏部回到翰林院就行了!」
沈霆安連連點頭:「願意,當然願意,從翰林院入內閣,也是一樣的!」
沈星燦翻了個白眼。
宋梧很快又畫了兩道符咒,陸逍帶著大家出去了。
宋梧雙手結印,口中念念有詞,兩道符在她的驅動之下,唰地立在了空中。符咒無火自燃,映照出兩道神秘的藍色。
沈霆安坐在沈淵詞榻前,快速閉上了眼睛。
宋梧在屋內點燃一炷香,一炷香後,若沈淵詞沒有醒來,她就必須要把沈霆安喚回來。
門外的陸逍此時一顆心提在嗓子眼兒,這事兒事關好友的性命,還有他在別人面前打包票的義妹的本事,可千萬不能出什麼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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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燦也是個好動的性子,二人在門外一左一右地交叉不停走來走去,給長陽郡主看得頭都暈了,索性把眼睛閉起來冥思。
希望這一次,能從根本上解決兒子輕生的問題,讓他從此平安順遂活下去!
一刻鐘後,沈淵詞緩緩睜開了眼睛。
越過榻前緊閉雙眼的沈霆安,他反而一眼看到了立在床前的宋梧。
這不是夢中出現過的那個女子嗎?
原來真的有這個人?!
他臉上閃過驚艷和訝異,眼裡有了些光:「你在夢裡救了我。」
宋梧鬆了口氣,神色愉悅地笑了笑:「真正救了你的是沈大人!」
沈霆安終於緩緩睜開了雙眼,他雙目通紅,如宋梧當初一樣,在沈淵詞的識海里感受到了那濃重的悲傷。
「淵詞,爹錯了!」沈霆安鐵漢柔情,看著醒來的沈淵詞終於落了淚。
第一次在兒子面前落淚,他有些難為情,刻意避開了目光,「爹從前不知道,你受了那麼多委屈,你也從來不跟爹講那麼多,搞得爹以為你只是吃不了苦鬧性子!」
聽見房裡傳來聲音,沈星燦立馬帶頭沖了進來。
「哥哥!」
看見醒來的沈淵詞,她立馬飛撲了過去,壓得沈淵詞氣都喘不過來。
陸逍趕緊將她一把拉了起來。
沈霆安還沉浸在悲傷里:「你放心,爹明日就去找吏部尚書,讓他同意你回翰林院!爹也不會再逼你了,你性子像你母親,溫和、良善,做文官也是好的!」
沈星燦立馬白了沈霆安一眼,大聲不滿道:「你方才還想逼他入內閣!誰信你的話!」
沈霆安一愣,沈淵詞眼裡的光卻更亮了:「入內閣!兒子最想的就是先在翰林院蓄力,最後進入內閣!」
沈霆安又驚又喜,他從來沒想過,兒子原來一直想的是走這條路的!
這是一條更為艱難,但也更光耀門楣的路!
「好好好!」沈霆安喜極而泣,大手用力抹了一把淚:「果然是我沈霆安的兒子!不管在哪條路上,咱都是有志向的!」
長陽郡主看見這一幕,眼淚瞬間洶湧而出,埋怨道:「什麼入不入內閣!醒了就好,平安健康就好!」
沈淵詞割脈的傷口已經大好,身體也早就受補,所以直接就下了床。
現在不但整個人看起來再無鬱氣,甚至還有了幾分明朗。
陸逍立刻向沈星燦邀起了功:「怎麼樣星燦,我說的我義妹有辦法吧!」
沈星燦眉開眼笑:「不愧是京城萬事通的陸逍哥哥!我就知道你有主意!」
此刻沈淵詞的眼睛卻若有似無地看向了宋梧,原來真的是這位姑娘救了自己。
沈星燦頓時又想到什麼,忽地看向沈霆安:「爹,王妃姐姐救哥哥,我開始答應給兩萬兩酬勞,從我的嫁妝里扣!如今既然知道是你的問題,那就還是你給吧!我的嫁妝得好好留著!」
沈霆安無奈地瞥了沈星燦一眼:「王妃的謝禮,爹自然是會厚待的!就是你年紀還小,能不能不要時時刻刻將嫁妝嫁妝掛在嘴邊?」
沈星燦的臉上,難得的出現了兩道紅暈。
沈霆安的眼神別有深意地瞥向陸逍,陸逍卻什麼都沒察覺,仍顧自和沈淵詞說著什麼。
沈淵詞此時也根本沒聽見陸逍嘰嘰呱呱和自己說了什麼,他全程只注意到了兩個字:「王妃?」
陸逍愣怔一瞬:「是啊!救你的,是我的義妹,也是瑾王妃!」
沈淵詞眼裡的光倏地暗了一瞬。
宋梧也沒注意到身邊幾人的異樣,她的眼神,此時正在長陽郡主身上。
或者說,自打今日來,這沈府中她真正關心和好奇的人,其實都是長陽郡主。
因為她,本該在十五年前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