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肆一到衙門,不等他站穩,一個官差一腳就往他後膝窩去了,這位平日在宋家金尊玉貴的嫡幼子,愣是哼都沒哼一聲。
他見宋梧神色自如地立在那裡,登時覺得麵皮有些發燙。
宋梧饒有興致地挑了挑眉。
黃之望看著跪在堂下面色慘白的宋初肆,聲音厲喝:「大膽宋初肆,黃信拐賣安國公府義女宋梧,可是你指使的?!」
宋初肆沒見過衙門的陣仗,忙辯解道,「不是,不是我……」
黃信立刻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黃之望又重重一拍驚堂木,「到底是與不是?!」
宋初肆嚇得一個激靈。
他本打算否認,但立馬看見了黃信露出來的一把刀形狀的手勢。
他不敢說話了。
黃信急得冒火,大聲道:「就是他,大人,我這還有他給我的銀子,我也有人證!」
說完他又轉頭看向宋初肆:「宋初肆你這個王八蛋,敢做不敢認嗎?!分明是你在書院悄悄找到老子,讓我把你那個假姐姐給賣得越遠越好!你想清楚了,若是不認罪,別說律法不饒你,老子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宋初肆的臉漲得通紅,黃之望也沒什麼耐心了:「若是不說,那咱們就要用刑了!來人!」
「我說,我說!」宋初肆忙不迭地抬頭,嗓子都劈叉了:「是,是我,是我指使的。大人,認罪了是不是就不用刑了……」
沒少聽說過有人被用刑後殘廢的,他堂堂伯府未來的希望,可不能是個殘廢!
黃之望對宋初肆瞬間無語了,「宋姑娘與你姐弟一場,你為何竟對她存了如此害人的心腸?!」
宋初肆的頭更低了,他小聲道:「我,我不喜歡她,在家也看她不順眼,所以就派人想把她弄到遠遠的地方去……」
宋初肆只十七歲,別看之前蹦得老高,實際沒經歷過什麼風浪。
估計在書院時,在那黃信面前也慫。
所以後來對案情的時候,黃信將二人合謀的事情一交代,將責任全都推到他頭上,他也只低頭小聲嘟囔了幾句,很快便將罪名全認了。
宋梧看他的眼神更戲謔了。
還以為這在家裡對她吆五喝六,又被宋家眾人視作未來希望的人多有本事呢,原來也只是個窩裡橫的,區區一個黃信,就給嚇成這樣!
黃之望在大理寺這麼些年,也知道這拐賣官眷的罪名不輕。
但這逆子做錯了事,又是當著大傢伙的面審問,自己好不容易走到這個位置,自然不會這個時候嫌官做得久!
於是他大手一揮,最後蓋棺定論:「將宋初肆、黃信二人押送大牢,聽候發落!」
宋初肆腦子裡的那根緊繃的弦,猛地斷開了。
他不可置信地立刻大聲哭嚎起來:「黃大人,黃大人我是伯府少爺,我不能進大牢!」
黃信也死死摳著公堂的門不走,「爹,爹,我都是冤枉的,我是被宋初肆陷害的,他們宋家想弄死宋梧,與我沒關係啊爹!」
黃之望忍著一身的冷汗,煩躁地揮了揮手,「把這二人帶走!」
等宋家等人趕到大理寺,早已過了堂審。
當天,大理寺卿根據大梁律,判了宋初肆流放,黃信與宋初肆同罪。鑑於宋梧從中逃脫,二人並未真正鑄成大錯,所以可減輕刑罰。
但這刑罰具體怎麼減輕,可還有其他要求,讓加害者還得問過苦主宋梧的意思。
說白了,大理寺是看在宋梧也是宋家養女的情況下,想讓他們自家人關起門來解決。
李氏和宋銘等人看著宋梧那悠然自若的樣子,再想想那從未吃過苦卻被關在大牢的兒子,又急又氣,覺得宋梧真是的蛇蠍心腸!
宋銘心裡發愁,上一次宋楚楚與海月死有關的事他不甚在意,因為是府衙的人負責。
當時司獄司那個鄭雷,也只是個比自己還低幾級的小官,所以他並未多懼。
但這次不同,這是大理寺啊!
就連那黃之望,都是比自己高好幾階的上官,而且不是閒職,是要職!
在這等地方,家裡除了老夫人和宋梧,沒人還有那等臉面了!
李氏大哭大鬧,喊著要去見兒子,宋銘不想在這裡丟人,於是拉著李氏:「走吧!咱們先回去,回去商量一下!」
「商量什麼商量!」李氏鼻涕眼淚一包糟,「你就是個沒用的廢物!才能親眼看著兒子進大牢!」
黃之望一聽這話瞬間氣又來了,他對著差衙大喝一聲:「你們都是死人嗎?!有人大鬧公堂,還不趕走!」
桑落和小葵早就得到了宋梧的消息,所以這會兒趕著馬車來接宋梧回去。
宋銘夫妻倆被差衙趕了出來,二人看見宋梧,心裡一肚子氣。
但宋銘也知道大理寺的意思,說白了,宋梧將國公府抬出來,大家都是賣國公府的面子,他們也只能找宋梧,才能找到轉圜之機。
李氏和宋銘夫妻倆跟在宋梧身後,眼看她從容地進了馬車,喉嚨里那些求人的話呼之欲出,卻沒法開口說出來。
宋梧當然知道宋家夫婦倆的心思,但她偏不。
她就是要讓宋初肆嘗嘗做了錯事,承擔後果的滋味!
讓他知道她宋梧只是一次次在包容他讓著他,並非無力反擊!
回到梧桐苑,天色已是黃昏。
小葵和郁嬤嬤這一天,已經招呼著大家將宋梧在外的宅院收拾妥當,就等搬過去了。
宋梧心裡也高興,等瑾王選妃的事情結束,她就可以走了。
宋家的馬車上,卻一片死氣沉沉。
李氏悶悶地白了宋銘一眼:「回到伯府要如何向那小賤人開口?她會不會藉此機會故意駁咱們面子?」
宋銘揉了揉眉心,聲音發冷:「剛才大吵大鬧的時候,你怎麼沒想著駁面子?」
李氏心裡不爽,車的氣氛又驟然冷卻下來。
要說心情最好的,當屬宋楚楚莫屬了。
今日這一鬧,初肆不管是什麼刑罰罪名,都要在大牢待上一段日子。
即便是出來流放,那也不礙她事兒了。
總之不耽誤宋梧去參加選妃,讓她與季泊舟二人從此生了再也回不去的嫌隙,她的目的就達到了!
晚膳後,宋家除了宋初肆外,齊齊都出現在了梧桐苑。
宋銘與李氏二人見到宋梧,笑得比哭還難看。
「願願。」宋銘搓了搓手,先開口:「今日發生這麼一遭,確實嚇著,也委屈你了。
初肆真不是個玩意兒,竟然敢讓人將你綁了!他入獄那是他活該,就該讓他吃點苦頭,也幸好你沒事!」
李氏高興不了,假裝附和地笑,但臉上的哀色還是溢出來:「是啊願願,你現在有本事了,伯府也知道初肆做得太缺德,等他放出來,咱們讓他親自到你跟前向你賠罪!」
「不用」,宋梧含著深意一笑:「唆使人當街拐賣女子,先皇在世時對此事便最是忌恨,所以按大梁律,該怎麼罰便怎麼罰,就已經是給我賠罪了!」
宋初石不忿地走上前:「他讓人拐賣你確實不妥,難道你就沒有錯嗎?若不是你之前那些所作所為,初肆他瘋了才拐賣你!」
李氏趕緊給宋初石使眼色,簡直是添亂!
這個沒腦子的,就不該帶他來!
「好一個我的錯!」宋梧不耐地扁了扁嘴,眼皮一撩:「既然如此,那之前伯府怎麼不報官,將我也送去官府?」
宋銘將兒子猛地推開,強擠出一縷笑意:「願願這話就不對了,咱是一家人,爹娘怎麼會將你送官!你自小就疼愛初肆,最近確實是他做事太過分了,你的委屈,咱們都清楚!」
宋梧:「既然伯爺清楚,那你們可知宋初肆這次為何會讓人拐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