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石下巴一抬:「初肆說你燒那婚書應不是真的,只是個拓印仿的,我就想知道,你燒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宋梧沉吟片刻,粲然一笑,「當然是真的!」
宋家父子二人猶如被驚雷劈過,愣愣待在原地。
宋梧見二人沒什麼動靜,閒適地坐在椅子上喝起了茶。
「願願!」宋銘胸口劇烈起伏,弓身在她面前焦急踱步。
「你從前不是最喜歡世子嗎?今天這是怎麼了?就因為母親打了你,楚楚暈倒他送楚楚回了房,就發這麼大脾氣?」
若不是宋梧國公府義女的身份,他此時真想一拳砸這椅子上,現在卻只能將心中的不滿忍了又忍。
宋初石更是不滿,「你明知道我和侯府是多好的關係,還這樣對世子,這不是駁我面子嗎?!」
宋初石和侯府長子季澄常有往來,一直以為自己在侯府有頭有臉,宋梧卻知道,實際上在侯府眼裡,不過是季澄的一條走狗罷了。
他繼續道:「季大哥都說等你們成婚,侯府沒準也給我個一官半職,你這是完全不顧大哥呀!」
季澄是季泊舟和當今皇后季嘉茹的大哥,年紀輕輕便任通政使司右參議。也是因他前途無量,所以世子之位便給了小兒子季泊舟。
宋梧慢慢喝了口茶,嗤笑道:「大哥的前程要靠我的婚事來獲得,怎還能說得如此理直氣壯?」
宋銘見宋梧如此不顧伯府體面,又急又氣,「為父知道你這是在耍性子。但也要告訴你一聲,莫要得寸進尺!這親事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宋梧卻像突然來了興趣,「伯爺覺得,侯府當真看得上你這伯府?」
宋銘愣了一瞬。
宋梧又道:「侯府十幾年都未公開這婚約,我都拖到十九歲了,你當真以為侯府想結親?」
宋初石害怕她說出什麼更不要命的話,立馬道:「這當年白紙黑字寫下來的,豈能有假?!侯府若真有不滿,大可退婚,但人家也沒退呀!」
宋梧不管宋初石,只是盯著宋銘:「宋楚楚那麼想得到這門親事,她可才是伯爺你的親女兒,伯爺應該讓她嫁才對,又為何逼我呢?」
宋銘還沒想好措辭,宋初石就又開口了:「楚楚是鄉下回來的,世子怎麼可能同意換人?不然的話,我們也不會讓你留下來了!」
宋銘聽見這話氣得想捶他,「別聽你大哥胡說!」
他狠狠瞪了宋初石一眼,「你與世子青梅竹馬,這樣的情分最是珍貴,豈是說換人就換人的?即便不信任我們,你也該相信世子!」
「不好意思伯爺!」宋梧喝下一口鮮茶,一字一頓:「你們,我誰、都、不、信!」
宋銘見她如此油鹽不進,連聲父親都不叫了,氣得終於往那梧桐樹上狠狠捶了一拳。
宋初石又跳了出來:「宋梧,我看你是鐵了心要跟我們做對!你本來只是個鄉下農婦的孩子,能嫁給世子,那是天大的造化,你竟然還不滿……」
宋銘打斷宋初石,用打痛了的右手指著宋梧:「即便如你所說,那這婚事也應當是屬於伯府的!你沒有權力燒毀婚約!如今你既燒了,我不管你怎麼想,總之你必須在這伯府老老實實待著,直到嫁入侯府!!」
宋銘氣得甩袖便走,宋初石一看這麼快就結束了,趕緊亦步亦趨跟上去。
……
天色盡暗,宋梧用了晚膳消食,沒一會兒就從院子外走到了西廂門口。
宋知意和趙姨娘房裡只有一個丫鬟,這會兒正在伺候趙姨娘喝藥。
宋梧就在門外叫了一聲,「知意!」
正在繡花的宋知意聽見聲音,立刻丟了繡繃就朝門外跑來。
「大姐!」她臉上亮晶晶的,「要不要到屋子裡坐會兒?」
這是宋梧第一次來西廂,她跟知意進了屋。
知意和趙姨娘如今住的西廂房並不是從前她們住的大西廂,而是前幾年才搬來的,伯府後院幾間上房旁邊的小西廂。
不但房間小且逼仄,也沒幾樣好東西,比起宋梧的梧桐苑,差了三四個檔次都不止。
「姨娘!」宋知意聲音都是雀躍,「您看誰來了!」
宋梧見趙姨娘已經喝完了藥,也跟著喊了一聲姨娘。
趙姨娘是商戶女,從前娘家有錢、人又長得漂亮,李氏剛入門不久,伯爺喜歡,就納上門做了妾室,生下了知意。
前幾年趙姨娘的娘家因生意被人告發,沒落了,加上李氏在府上地位穩固,就將她從大西廂趕了出來,宋銘也再不敢入她房門。
趙姨娘抬頭見是宋梧,臉上又驚又喜,「大小姐!您,您怎麼來了!」
她從榻上手忙腳亂地起身,「我這屋子簡陋,大小姐趕快坐!在外間坐!」
「姨娘身子不好,不必起身!」宋梧不想自己到來反而是給她們添了麻煩,「我這會兒也是過來消食,順便感謝知意的。」
宋梧坐在椅子上,看見姨娘躺的榻邊放著一個繡了一半的繡繃,上面是半隻鴛鴦戲水的圖案,瞬間想起來了。
她這個大小姐沒出嫁,所以一直以來伯府也沒人記著知意的親事。如今雖然她也十七了,李氏卻沒絲毫要替她說親的意思。
所以只是知意惦記著,給自己繡些嫁妝。
「大姐。」知意見她盯著自己的繡繃有些害羞,低垂著臉,「大姐不用謝我,我也沒幫到大姐,白日不敢將初肆趕走……」
宋梧從懷裡掏出兩張一百兩的銀票,塞到知意手裡,「這銀子,你拿著給你和姨娘置辦些物件,姨娘吃藥也需用錢,你們先用,不夠再找我!」
知意和趙姨娘一看這麼大筆的銀子,先是驚住了,隨後嚇得連連擺手。
近日她們也知道,宋楚楚回來了,梧桐苑的好東西包括下人都被搶走,宋梧的日子也不好過。
知意還清楚下午發生的事兒,擔心宋梧先是燒了婚約,如今身家銀子也交出來,這該不會是受不了打擊,想要……
宋梧的臉冷了下來,佯怒道:「你們只幫我,卻不承我的情,這是擔心我在這伯府會牽連你們不成?」
她從小受老夫人親自教養,舉止正、派頭足,這番生氣的樣子頓時將姨娘母子嚇得不輕,二人面面相覷,沒敢再拒絕。
「你們放心吧,我有銀子!」宋梧的笑意又綻放開來,「知意可知道,如今我還有一個身份,是安國公府義女?」
知意和趙姨娘驚訝張大了嘴巴,許久後,又才鬆了口氣。
宋梧聞著屋子裡的藥味,看著趙姨娘臉上的病氣,瞬間便發現趙姨娘這病是內心鬱結所致。
她掏了掏口袋,下午給郁嬤嬤畫的符還剩兩個,她將兩個都塞到趙姨娘手裡,「這兩道符是我跟玄元觀的道長求來的,姨娘帶在身上吧。這樣你的病,也會好得快些!」
趙姨娘將符放在了衣裳內袋裡,宋梧囑咐,「姨娘這病是多思多慮所致,平日要多出府外去走走,不要關在屋子裡傷懷!不然這病是好不起來的。」
宋梧出了小西廂。
她給姨娘的兩道符,其中有一道是辟邪的,又讓她多出府外走走,想來那鬼物,應不會牽連到姨娘了吧?
……
次日。
天亮得早,宋梧練了會兒功就去看郁嬤嬤。
小葵急急忙忙跑進院子:「小姐,你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