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江樹也回來了,神色有些一言難盡。
牛蛙還多著,他順手拿一串,吃的漫不經心,與平常火急火燎的性子一點也不相符。
景昭辰喚了兩三聲,他都恍若未聞,盯著火堆不知在想什麼。
也不知是不是江風的死對這傻小子打擊太大。
從小長大的情誼,一腔熱忱一昔間化為烏有。
「塗山!」
柳歲猛地喊一聲。
江樹捂著屁股一蹦三尺高。
眾人哄堂大笑。
江樹不好意思的抓抓頭,歉意的看一眼景昭辰,又趕忙把頭垂下。
「爺,屬下一時恍了心神,還請您別生氣。」
景昭辰神色淡淡。
「無妨,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那個.....屬下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
「但說無妨。」
經歷了一系列的背叛、刺殺.....
景昭辰覺得如今再沒什麼事是自己一時間無法接受的了。
江樹盯著腳尖,目光略有呆滯。
他們幾個都是孤兒,戰亂使得他們失去了親人,那時的景昭辰不過才比他們大幾歲,可那單薄的身板,硬是替他們擋風遮雨了這麼多年。
不是兄弟,勝似兄弟。
在他心中,景昭辰就是神一般的存在,明明當初,江風比自己更感激攝政王。
可一切突然間變得面目全非。
大廈傾塌。
江樹猛吸幾口氣,穩了穩心神。
「屬下在那婦人家中發現了書信,她不光與孫員外一直保持著聯繫.....」
他忽又頓住話頭,似乎接下來的話很難以啟齒。
「還有江風的書信對嗎?」
柳歲沒抬頭,火堆里的黃豆發出噼里啪啦的響聲。
「是,有很多,屬下怕她發現,只撿了幾封重要的拿了。」
多嘲諷,他們曾是彼此最信任的兄弟,一同經歷過生死,是可以命相托的關係。
柳風沒看那些書信。
這春花左不過就是他們安插在肅城的眼線,平常替他們跑跑腿,按吩咐給水中下迷藥.....
黃豆燜熟,空中飄散著豆子的香氣。
長白抓一把,燙的左手倒右手,嘴中不斷的輕嘶。
「您老少吃點,這玩意兒脹肚.....」
話音落,長白放了個響亮清脆的大屁。
景昭辰正在翻看書信的手頓了頓,忽而笑了。
他把書信隨意往火里一扔,頃刻燃為灰燼。
留不住的人,就是生命里的過客,沒必要把心思浪費在這。
江風既已死,過往種種他也不再計較。
柳歲笑眯眯將包在帕子裡的黃豆遞到他手裡。
「嘗嘗看,就是有些費牙。」
豆子在嘴裡發出嘎嘣的聲音,香氣瀰漫在齒間。
如果他們沒猜錯,江風這是狗急跳牆了,肯定是他們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他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阿昭,你覺得會不會是那顆樹有古怪?」
景昭辰笑著點頭,又捻起顆豆子放在嘴裡慢慢咀嚼。
「我也這麼想,不然他也不敢如此冒險。」
景昭辰成年後,就在外面另建了府邸,身邊不知被安插了多少眼線,可得他信任的也不過區區幾人。
江風也不知何時被收買,這麼多年來一直蟄伏在景昭辰身邊。
如此謹慎,怎會突然如此冒進?
難道這算是江風最後的提醒?
畢竟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看景昭辰的神情,應該也同她想的差不多。
至於二長老,就先讓他再自以為是幾天,不過現在他身邊的人在他們手中,估計他也忍不了多久就該出手了。
既然二長老暫時按兵不動,景昭辰也不急。
敵不動,我不動!
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則要一網打盡。
否則之後會有無窮無盡的麻煩在等著他們。
「爺,柳姑娘,屬下們回來了。」
柳歲看過去,他們每人手中都拎著東西。
或是一捆青菜,或是小半袋子米麵,一竹簍雞蛋,甚至還有半扇子豬肉。
長白瞬間笑的合不攏嘴。
「這夠吃上好幾天的了,如此甚好,我們再不用餓肚子了。」
柳歲彎腰,一一檢查過那些東西。
奇怪的是,這些食物都沒問題。
她輕飄飄甩下一句。
「只要您別敞開肚子吃,這些東西吃三五日確實不成問題。」
眾人捂嘴偷樂。
長白一張臉漲成豬肝色,偏偏還梗著脖子爭執不下。
「老夫才能吃多少東西,別是他們暗中偷摸著吃了,還想著把這屎盆子扣老夫頭上,我不認!」
柳歲回頭白他一眼。
「看您那肚子,打眼一瞧就跟懷胎六月的婦人一般,至於是怎麼造成的,懂得都懂,您老也別嘴硬。」
她朝一旁的暗衛吩咐,「今晚用飯盯緊他,吃了多少碗,都給我數清楚了!五千兩還是要少了!」
長白一噎,瞬間暴跳如雷。
「非要與老子算這麼清楚是吧?老子看你才是周扒皮轉世,簡直摳門到家了!」
柳歲,「......喲呵,這還活學活用上了,不錯啊!有事相求滿口老夫,一旦急眼,就老子長老子短!」
她站起來,往上擼了擼袖管。
「乾脆再打一架!不服就打到你服!」
長白沒出息的縮了縮脖子,退後一步,拽著景昭辰的衣角死也不肯放開。
「來啊來啊!誰怕誰啊!」
他邊說,邊把景昭辰往前推了推。
「臭小子,她可不捨得揍你,先替老夫擋擋。」
他嘴裡一直碎碎念。
「蒼天啊,大地啊,我長白命好苦啊,好容易收個徒弟,結果好心沒好報啊!」
「師父、師尊,你們在天有靈,快睜開眼瞧瞧這孽徒的所作所為吧!」
「嗚嗚,我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了,遇上個不講理的慕容清秋就罷了,如今這麼個黃毛丫頭還敢欺負到我頭上了。」
柳歲氣極反笑,叉著腰,指著長白。
「有本事你出來!躲人身後算什麼男子漢大丈夫!你在那罵罵咧咧什麼呢?」
長白撇了撇嘴,低聲嘟噥了句。
「我是老頭子,可不是男子漢大丈夫!」
景昭辰,「......」
「說啥呢?大點聲兒!」
長白開口,活像只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雞,嗲聲嗲氣的,聽得人不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哎呀,小點聲,人老了,可經不住你這麼嚇唬,姑娘家家的溫柔點。」
眾人捂臉,簡直沒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