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臨淵扶著喬魚兒走上城牆,抬頭看著精心準備的煙花,總覺得有些心不在焉。
「多謝王爺費心,奴婢很歡喜。」喬魚兒將頭靠在他的胸膛,聲音虛弱。
自從上次撞傷額頭後,她的病癒發嚴重,太醫說若沒有千年人參做藥引,怕是活不到冬天。
她那日醒來後告訴他,她做了一個夢。
夢裡她站在城樓上,遙遙望著西夏的方向,身後是漫天的煙火。
於是他請了全京城的煙火匠人日夜趕工,在她僅剩的日子裡,為她還原這個夢。
「你還有什麼願望?本王幫你一一實現。」謝臨淵伸手輕撫她的頭髮,溫柔問道。
喬魚兒抬起頭,小心翼翼地說道:「奴婢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王爺。但對王爺十分欽慕,若能嫁給王爺,哪怕是最卑賤的侍妾,此生也算無憾了。」
謝臨淵面對她的要求,第一次猶豫了。
他岔開了話題:「你的病,本王會想別的辦法,不用擔心。」
「奴婢的身子自己清楚,王爺......」喬魚兒還想繼續說什麼,卻被一陣冷風吹得咳嗽不止。
謝臨淵皺了眉頭,幫她緊了緊披風:「你身子弱,城樓上風大,還是先回去吧。」
低頭的瞬間,眼角餘光掃到了城牆底下,有一輛馬車漸行漸遠。
他甚至不用細看都能認出是謝文茵的車架。
難道是謝文茵帶著宋晚寧來了?該死的,她在搞什麼?
意識到這一點,謝臨淵心底頭一回生出了一種名為慌亂的情緒。
這樣的情緒,小時候被殺手追殺時不曾有過,長大了在朝堂上直面天威也不曾有過,卻在當下這個莫名其妙的時機悄悄萌生。
他感覺到手心已經微微出汗了,表情也有些僵硬。
他努力保持著鎮定自若的樣子,內心早已亂作一團,思緒紛飛,抓不住源頭。
喬魚兒見他站著不動,壯著膽子踮起腳主動獻吻,謝臨淵條件反射地後退一步躲過了。
「王爺......」她垂下眼眸,聲音有些委屈。
謝臨淵拉起她的手腕道:「回去吧。」
他再也無心去欣賞絢麗的煙花,甚至覺得那聲音太過吵鬧,擾得他心煩意亂。
將喬魚兒送回王府安頓好,謝臨淵躺在空蕩蕩的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無法入睡。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他直奔皇宮,闖進了謝文茵的寢殿。
「皇兄,有何貴幹?」謝文茵剛起床,正坐在銅鏡前梳妝,聲音懶懶的。
「都給本王滾出去!」
謝臨淵一聲怒吼,嚇得宮女們立刻拔腿就跑,連手裡的盆啊梳子什麼的都忘了留下。
謝文茵瞪了一眼鏡中的他:「一大早跑我這來發什麼脾氣?」
「昨晚,你是不是去了護城河邊?」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謝文茵氣就不打一處來:「皇兄你還好意思問我,你昨晚在那幹什麼?」
謝臨淵說不出口,臉色極差:「關你什麼事?」
「你知不知道昨天是什麼日子?」
他十分不耐煩:「別跟我繞彎,有話直說。」
謝文茵轉過身看著他,緩緩開口:「昨天是嫂嫂的生辰。」
仿佛一道晴天霹靂將他擊中,他愣在原地久久沒有動彈。
一時間殿內鴉雀無聲,他只能聽見自己的心在莫名狂跳,雜亂無章。
「你說什麼?」謝臨淵嘴張了半天才說出這幾個字。
謝文茵氣得將手中玉鐲砸到他身上,可憐的鐲子掉到地上,「叮噹」一聲四分五裂。
「你居然在嫂嫂的生辰當天,為了別的女人準備煙花,皇兄,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她眼神里充滿了鄙夷。
謝臨淵表情強裝鎮定,脫口而出:「我不知道是她生辰,喬魚兒快死了,我幫她完成願望有什麼錯?」
他憑什麼要知道宋晚寧的生辰?又不是他求著她嫁給自己的。
他想對誰好,還輪不到別人說嘴。
這番說辭成功說服了自己,他頓時心安了許多,眼神也冷了下來。
可心底還是隱隱有些疼痛,仿佛那裡生了一根刺,隨著呼吸一下一下扎進肉里。
「有什麼錯?皇兄,你還有心嗎?」謝文茵站起來,叉著腰質問道。
她指著謝臨淵胸口,差點氣笑了:「你知道昨天嫂嫂和我說什麼了嗎?她說你的生辰她每年都親自準備許久,你看都不看一眼。她的生辰你從來不過問,也沒有送過任何東西,她說她早就習慣了,你就是這麼做人夫君的?」
謝文茵說得都是真的,他反駁不了,只能嘴硬道:「又不是我逼著她嫁給我的。」
他不愛過生辰,每年生辰官員們為了巴結他都置辦各種筵席,免不了喝酒,喝多了回府只想著睡覺,哪裡還知道宋晚寧在等他。
「是,不是你逼的,那是她活該?」謝文茵個子不高,氣勢卻不輸他,「全城的人都知道你找人做煙花,早不放晚不放,偏偏在嫂嫂生辰之日放給別人,你是在羞辱她嗎?」
謝臨淵不說話,她便繼續討伐:「嫂嫂做錯了什麼?你要一次又一次當眾給她難堪?皇兄,你要是實在不喜歡嫂嫂,不如放她和離吧。」
為什麼?為什麼又來一個讓他和離的?
宋晚寧竟然連謝文茵都勸動了,她就這麼不想做他的王妃?當初明明是她自己選的!
謝臨淵越想越氣,惡狠狠地開口:「你再亂說話,我就去求父皇把你送去西夏和親,正好夏侯璟快走了,你和他一起。」
「皇兄,你真是活該孤獨終老。」謝文茵冷哼一聲,坐回原位不再看他。
孤獨終老?他才不會。
謝臨淵嘴角揚起一抹殘忍的笑意——宋晚寧想走?他才不會遂了她的意,哪怕是綁,也會將她綁在身邊一輩子。
得到了確切的答案,他轉身就走,離開了皇宮。
上馬車前,謝臨淵鬼使神差地問了侍衛一句:「女子生辰,一般送什麼東西比較好?」
侍衛撓了撓頭道:「屬下還未娶妻,不知這些。」
「問你也是白問。」謝臨淵掀起帘子準備坐進去。
侍衛補充了一句:「屬下覺得,若是知道那女子的喜好,投其所好或許會好些。」
投其所好?謝臨淵皺了眉頭。
他實在想不起宋晚寧有什麼喜好,她好像什麼都喜歡,又什麼都不喜歡。
想了許久,也沒有一個答案。
他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可笑,居然第一次認真思考起了該送什麼禮物給一個女人。
那個女人,居然還是宋晚寧,一個心心念念想要離開他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