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現在越來越摸不透謝臨淵的心思了,這男人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你身體還沒好,為何總是往外跑?」他很自然地將手搭在宋晚寧的腰上。
宋晚寧抬起下巴指了指喬魚兒:「你問她。」
喬魚兒站起身,揪住謝臨淵另一隻胳膊搖晃著:「王爺,您知道的,奴婢的病實在等不了三個月了......」
宋晚寧感覺到摟在腰上的手悄悄鬆開了,然後聽見謝臨淵嘆了口氣。
他說:「你的病,本王會想辦法,你且放寬心。」
喬魚兒捂住心口,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頗有幾分病西子的美感。
她睜著淚眼朦朧的雙眼望向謝臨淵:「多謝王爺費心,可奴婢的身子怕是不成了,只是希望臨死前能見父親一面,了卻此生殘念,可王妃她卻不肯......」
宋晚寧手在袖子下悄悄攥緊,感覺胸口又有一股氣上不來。
她看著謝臨淵心疼地拍了拍喬魚兒的肩膀,扭頭看向她時臉上溫柔的神情還未完全褪去。
他開口道:「讓她進去上一炷香,行嗎?」
宋晚寧聽完倒是放鬆下來,他果然還是為了喬魚兒來的。
她知道他身份高貴,又生殺予奪,從來不會用這種求人的語氣說話,但今日為了喬魚兒卻破例了。
她的丈夫,為了別的女人,頭一回低聲下氣求自己。
真是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宋晚寧一字一句問道:「你是以什麼身份說出這句話的?我的夫君?還是她的情人?」
謝臨淵瞬間變了臉色,陰沉可怖。
他咬著牙說道:「本王說過很多次了,她是本王的救命恩人。」
宋晚寧點點頭:「是,救命恩人,總是大半夜去找的恩人。」
她知道以她的身份不該說這些話,說出來會被人恥笑,但她實在不吐不快。
「還有你,口口聲聲說是我宋家的女兒,可我宋家家訓有一條便是宋氏女子不可為妾!」宋晚寧指著喬魚兒揚聲道,「你自小離了我身邊,跑去做他的外室,如今竟還敢回府?也不怕給府里蒙羞?」
周圍人聽到此等秘事,眼睛都亮了,但又害怕謝臨淵,不敢說話,只能表情交流。
喬魚兒羞憤難當,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謝臨淵先沉不住氣,怒喝道:「夠了!」
他這一聲,嚇得周圍下人和圍觀群眾跪了一地,瑟瑟發抖。
「本王和喬魚兒並無私情,王妃怕是有些糊塗,當眾胡言亂語起來了。」他眼裡散發著凌冽的寒意。
「嗯,我胡言亂語。」宋晚寧笑道,「你今日在這裡,就是為了說這些?」
謝臨淵一愣,他突然想起著急忙慌趕過來是擔心她。
他想好好和她說話,讓她不要繼續鬧脾氣,繼續當以前那個聽話的王妃。
可現在為什麼又是這種劍拔弩張的場景?
他愣神的功夫,喬魚兒突然尖叫出聲:「王妃如此污衊奴婢,奴婢只能以死來證明清白了!」
說著,她猛地向台階下跑去,一頭撞在石獅子上。
「砰!」一聲沉悶的撞擊聲響起,她的額頭流下一行鮮血,身體緩緩倒下。
周圍的人驚呆了,片刻之後才如夢初醒般尖叫起來。
謝臨淵反應過來,一個箭步衝過去將喬魚兒打橫抱起,回頭看向宋晚寧的眼神如刀子一般。
他冷冷吐出一句話:「現在你滿意了?」
說罷,抱著喬魚兒上了馬車,留她一人在原地。
宋晚寧覺得眼眶酸澀,伸手一摸,竟然有些潮濕。
她滿意嗎?
她應該是滿意的吧,沒有讓喬魚兒進府,也成功和謝臨淵決裂。
可為什麼胸口總縈繞著一股酸澀,痛也痛不起來,抓不住摸不著,茫然沒有實感。
梨蕊在身旁輕輕問道:「小姐,咱們回去吧?」
回去?回哪去?王府嗎?
那裡還會有她的一席之地嗎?
宋晚寧自嘲一笑:「進去吧,咱們回家。」
雖然很多年都沒有在侯府住了,下人們還是每日按時打掃她的屋子,屋內陳設都未曾變過。
梨蕊知道她這幾日都未曾好好用膳,悄悄讓人做了些膳食端上來。
宋晚寧坐在窗下,邊小口喝著粥邊翻看小時候看過的話本子。
一個溫和的男聲傳入耳朵:「你還好嗎?」
她抬眼看去,陸景之提著藥箱,站在門外。
宋晚寧笑了笑:「好,怎麼不好。」
陸景之走進來,將藥箱放到桌上,坐到她身旁,臉上寫滿了關切:「今早的事情,我都聽說了,你......」
他不善言辭,實在說不下去,只能默默取出藥,示意宋晚寧伸手。
宋晚寧的手修長白皙,但指甲殘缺不全,有的地方還生生露著肉,破壞了整體的美感。
陸景之輕輕在她指尖塗著藥,藥膏冰涼,緩解了一些刺痛。
「你這手,是不是這幾天都沒塗藥?看樣子怕是還得養半個月才能好。」他專心地包紮著,連頭都不曾抬。
宋晚寧低頭盯著他的發冠,思緒飄忽,隨口答道:「恩,手好了也沒什麼用,隨它吧。」
不知為何,她腦海中突然浮現出謝臨淵那張近乎癲狂的臉,想起他說的要將她綁起來關住。
她突然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陸景之,有沒有那種吃了可以讓人假死的藥?」
陸景之抬頭看向她,眼神有些茫然:「你說什麼?」
宋晚寧粲然一笑:「沒什麼,我就隨口問問。」
他眼珠子動了動,思考了半晌才回答道:「沒有那種藥。」
「多謝你,我知道了。」宋晚寧點頭,又將目光投到一旁的話本子上。
她突然覺得自己真是幼稚,居然看到話本子裡的小姐假死與書生私奔,而產生了這麼荒唐的念頭。
可若沒有這樣的藥,她要怎麼才能擺脫謝臨淵這個噩夢呢?
「你記得每日按時塗藥,有事來太醫院找我。」
陸景之將藥膏留下,起身要走。
宋晚寧站起來:「我送送你吧。」
已是深秋,院中的楓樹紅得像火,陸景之站在門口作揖道:「留步。」
宋晚寧看見有一片楓葉恰好落在他肩頭,伸手拂去了。
「多謝。」
看著陸景之的身影漸行漸遠,宋晚寧便準備回房休息,卻看見謝臨淵從不遠處的樹後緩緩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