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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這一跪,我心甘情願跪你

2024-11-22 03:29:01 作者: 蟬不知雪
  翌日。

  顧榮前腳離開,長公主後腳便雷厲風行的邀欽天監監正親自推算吉日。

  娶香噴熱乎的兒媳入府,刻不容緩。

  顧府。

  寂寥靜謐的可怕。

  在被押解至大理寺獄之前,顧平徵以一種不容置疑的強硬態度,將陶姨娘的長兄一家驅逐出了府邸。

  下人們惶恐不安,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交頭接耳,心神不由自主的落在望舒院。

  自春日起,顧府的風浪就從未停歇。

  一浪接著一浪,仿佛有種樹倒猢猻散的不祥徵兆。

  所有人都清楚,望舒院的大小姐是最後的支撐。

  顧榮也知,府內人心惶惶,甚至不少人渾水摸魚,偷盜財寶變賣。

  琴書和折枝前來請示,顧榮交代了句靜觀其變,無需出面阻止,只需暗中做好登記。

  待她的御狀審結,一併處理。

  大浪淘沙沙去盡,沙盡之時見真金。

  「可還有事?」

  「不妨直言。」

  顧榮見琴書和折枝捻著帕子,屢次欲言又止,索性放下手中的茶盞,含笑問道。

  折枝直爽,憋不住話,迫不及待道「大小姐,您真的會給妾身和琴書容身之處嗎?」

  

  雖說之前早已坦言投效,但顧平徵一下獄,心底到底還是有些許忐忑惶恐。

  她們是顧平徵的妾,也沒誕下一兒半女傍身。

  說的難聽些,就是個玩意兒罷了。

  如若大小姐出爾反爾,她和琴書怕是生路斷絕。

  折枝眨著眼睛,脖子下意識微微前傾,很是憂心。

  「你的拳腳功夫練的如何了?」顧榮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一本正經的反問道。

  折枝蹙眉,略有些心虛,豎起三根手指,小聲道「勉勉強強能打三個護院,不及青棠姑娘分毫。」

  青棠姑娘一把菜刀在手,橫掃攔路地痞流氓的輝煌戰績,她知悉的清清楚楚。

  嚇人的很。

  顧榮聞言,若有所思「短短時日,能有此收穫,已是難得。」

  「當日,我既然允諾你與琴書,我自然不會自食其言。」

  「更別說,你們已將身契奉上。」

  「不過……」

  顧榮稍作停頓,手指輕撫過茶蓋,目光嚴肅地望向二人,緩緩說道「我未來的日子不會平靜無波,歲月也不會總是寧靜美好,或許會有巨大的波濤等待著將我淹沒。」

  「你們應當做好心理準備。」

  「一旦選擇效忠,就不允許有背叛。」

  說到此,語氣轉為冷冽「否則,在我將你們剷除作為花肥之時,不要抱怨我手段殘酷。」

  「當然,若是不尋死,我不會虧待你們。」

  一直默不作聲的琴書不假思索「妾身追隨大小姐之心不改。」

  「我也一樣。」折枝附和著。

  顧榮勾勾唇角,淡聲道「琴書,明日起,你前往在金玉巷的榮氏珍寶閣,跟隨掌柜左右,學她如何迎來送往,學她如何記帳盤帳,學她如何讓客人賓至如歸,眉開眼笑做回頭客。」

  「主要是再練幾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火候。」

  琴書眉眼微揚,眼眸深處迸發出一道亮光「妾身謝過大小姐栽培。」

  折枝茫然的指了指自己,朗聲說道「請大小姐儘管吩咐,妾身不怕累不怕苦。」

  顧榮道「當然得勞煩你暫時替我盯著府里的下人,莫要讓那些個心思浮躁又卑劣的,擾了老夫人的清淨。」

  「這個艱巨的任務,也不知你能否勝任。」

  折枝是個心直口快的直腸子。

  直腸子,不適合經商斂財。

  恰好,府里也需要個能坐鎮的人。

  折枝聽不出顧榮的言外之意,拍了拍胸脯「請大小姐放心,包在妾身身上。」

  顧榮點點頭,重新端起茶盞,抿了兩口。

  琴書福了福身,行了一禮,恭聲道「妾身不叨擾大小姐了。」

  折枝緊隨其後。

  顧榮眉心微不可察的跳了跳。

  折枝離獨當一面,委實差的遠了些。

  但,誰讓她就是對摺枝怒斥顧平徵那一幕呢。

  旋即,斂起視線,擺擺手「青棠,送送兩位姨娘。」

  送走了琴書和折枝,顧榮曬著投進窗牖的陽光,斜倚在軟榻上小憩。

  病去如抽絲,身體依舊有些虛弱。

  迷迷糊糊間,聽見青棠稟報「小姐,老夫人請您去一趟安康院。」

  顧榮揉了揉鬢角,顰眉起身。

  之前,她說服顧平徵接小阮氏回府,什麼主持大局、立規矩教導兒媳、掌家理事的話,大多是託詞。

  真正的原因是,她憐惜小阮氏的遭遇。

  及笄之年,受家族脅迫,逼不得已嫁不惑之年的老汝陽伯。

  還要背負不知羞恥,勾引堂姐夫,氣死堂姐的黑鍋。

  盡心盡力如同沒有喜怒不知疼痛的木偶一般,侍奉老汝陽伯。

  每次承歡後,都要被灌下一碗避子藥。

  六載。

  沒有誕下一兒半女。

  老汝陽伯病逝,小阮氏被美其名曰送入青望觀苦修祈福,實際上得忍氣吞聲接受顧平徵的背德凌虐。

  不曾有害人之心的人,總該有幾天安生日子過的。

  總不能咽氣時,走馬燈似的回顧一生,想起來的只有吃不完的苦,哭不盡的淚。

  有她在一日,小阮氏就能多過一日不必擔驚受怕的日子。

  再苦的生活,也總要有點甜。

  要不然,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安康院。

  小阮氏身著暗青色的衣裙,雙膝跪在小佛堂里,闔目,嘴唇翕動,無聲的祈禱著什麼。

  「祖母。」

  小阮氏撥弄佛珠的手一頓,緩緩起身。

  隨後,又毫無徵兆的直直朝顧榮重重的跪下。

  聲音沉悶而又響亮。

  顧榮心一驚,慌忙避開。

  「祖母這是何意?」

  小阮氏臉上的密密麻麻的小褶子因情緒激動,顫抖著。

  乍一看,有些猙獰可怖。

  可偏偏,身影單薄的令人心疼。

  「顧榮,這一跪,我心甘情願跪你。」

  小阮氏蒼老而模糊的雙眼中盈滿了淚水,如同深秋時節枯黃的落葉一般,悄然無聲地滑落。

  「你能夠承受這一跪。」

  「我曾勸告你,不要在泥潭中掙扎,應儘早脫身,去尋找一線生機。」

  「你回應說,這世上何曾真正為女子留下脫身之計。」

  「那時,我嘲笑你的天真,你的魯莽,更嘲笑你對天高地厚的無知,你並不清楚壓在頭頂的山有多高多大。」

  「我在思考,榮金珠去世五載,她的女兒竟仍舊這般未見長進。」

  「但是,你做到了。」

  「你實現了我以為的輕狂之言。」

  「走通了這一條幾乎不可能的路。」

  「你不是尋一線生機,而是填了令人作嘔的泥潭,移開了壓的人難以喘息的高山。」

  「我……」

  小阮氏泣不成聲。

  誰能想到,在她白髮蒼蒼滿臉皺紋的年紀,她得到了一輩子可望不可及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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