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大頭?
謝灼眼神晦澀複雜的覷了宴尋一眼。
又看了眼面前整整齊齊的兩萬兩銀票。
在佛寧寺,撲倒他時,塞給他的賣身錢尚且不曾有兩萬兩。
推波助瀾報復裴敘卿卻一擲千金。
是他不值兩萬兩,還是他不如裴敘卿。
越看桌角的銀票,謝灼的心情越唏噓。
他才是冤大頭!
「小侯爺?」
見謝灼久久不語,宴尋心裡直打鼓。
難不成小侯爺已經見不得他占女財神的便宜了?
還真是男生外向啊。
男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
跟女財神八字還沒一撇,就開始替女財神省錢了。
「屬下還回去?」謝灼忐忑試探著。
謝灼薄唇輕啟,清冽咧感慨「裴敘卿可真值錢啊。」
宴尋茫然又愕然。
他怎麼覺得小侯爺的話酸溜溜的。
錯覺嗎?
定是錯覺!
裴敘卿什麼玩意兒,能令他家光風霽月的清正君子妒忌。
宴尋努力說服自己,默默在心中啐了自己一口。
「是挺值錢的。」
「依屬下之見,她想頓刀割肉文火煎心。」
言外之意,或許她以後仍有機會與出手闊綽的女財神談生意。
謝灼眼睫輕顫「放下銀票,出去吧。」
宴尋悻悻的摸了摸鼻子,躍躍欲試道「屬下僅憑三言兩語,便讓那女財神心甘情願地為屬下慷慨解囊,獻上了兩萬兩白銀,小侯爺不嘉獎一二嗎?」
「她是為裴敘卿。」謝灼一針見血地戳穿。
女財神?
倒是好聽。
旋即,伸手拿下博古架上的雕花木匣,打開蓋子。
匣子裡整齊擺放著白花花的銀鋌。
「好事成雙,選兩塊。」
「以示嘉獎。」
宴尋又一次華麗麗的雙眼冒光。
若論視覺震撼力,成沓的銀票遠比不上成箱的銀鋌。
宴尋的指尖在一塊塊銀鋌上划過,口中振振有詞「小侯爺,您說有沒有一種可能,前人造詞時是好事成廿。」
「只不過傳著傳著,就產生了誤差。」
謝灼隨手撥出兩塊銀鋌,「啪」的一聲闔上木匣,長眉微凝,疑惑道「宴尋,我依稀記得,你昔日之態,分明是將金銀視為過眼雲煙,不屑一顧。」
「整日拍著腰間長刀,高呼金銀於你如浮雲,千金散盡還復來。」
「浮雲於我如命根。」宴尋小心翼翼的揣起銀鋌,一本正經。
「那是年少無知,不知一文錢難倒英雄好漢。」
「倚斜橋的芸娘子新釀出了一種烈而不澀,甘且回味的酒,取名江湖醉。」
「小侯爺,您繼續忙,屬下去也。」
宴尋腳下生風,話音尚未完全落地,人已消失不見。
謝灼失笑。
宴尋嗜酒,卻生來千杯不醉從不耽事。
視線下移,二十張千兩面額的銀票再一次映入眼帘,輕嘆一聲,拿下另一個木匣,整齊疊放其中。
正如宴尋所說,他是個捉襟見肘的小侯爺。
兩面之緣,佛寧寺邂逅的女子已撒了三萬兩。
裴敘卿是個眼光好的。
謝灼唇角的笑意加深,說不清是嘲弄還是悸動。
片刻後,有老僕輕叩門扉。
「小侯爺,老夫人有請。」
謝灼不禁皺眉。
這個時辰?
是向蓉月過府了嗎?
母親膝下有樂安縣主,祖母手中也有向蓉月。
向蓉月喚祖母一聲姨姥姥,喚他一聲表哥。
向蓉月父親亡故,母親改嫁,一介孤女。
母親想撮合他和樂安縣主,祖母則是希望他能在後院為向蓉月留一席之地。
母親覺向蓉月不祥,更怕向蓉月在祖母的扶持下生出與樂安縣主爭搶的心思,因而以向蓉月孤辰寡宿六親緣淺為由,斷不認同祖母的想法。
不論是樂安縣主還是向蓉月,他皆無意。
但母親和祖母視而不見置若罔聞。
「是向姑娘入府了嗎?」
「表姑娘親手為老夫人和小侯爺裁剪縫製了衣袍,老夫人請小侯爺前去道謝。」
謝灼捏著眉心,冷聲道「不必。」
「本侯的四時衣裳,一應由宮中織室、長公主府繡娘負責,無需向姑娘勞心勞力。」
「本侯還有公務處理,若無要事,莫要打擾。」
……
顧榮堂而皇之地回到霓裳閣換回女裝。
「這件。」
「這件。」
「還有這件。」
「照著本小姐的尺寸各做兩套。」
跟在顧榮身後的女夥計,連連頷首,滿面笑容,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兒。
「貴客放心,霓裳閣不敢說是上京最好的布店,但也是數一數二的,裁縫和繡娘的手藝精湛,堪稱一絕。」
「定會按照貴客的吩咐,讓貴客滿意。」
顧榮頷首,又指了幾套稚童的袍服,報了尺寸,選了布料。
「長姐。」
「沒想到能在這裡見到長姐。」
溫柔中染著驚喜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若不回眸,只聽聲音,宛若夕陽投射江面,鏡影沉璧波光粼粼。
半江瑟瑟半江紅。
顧榮臉上笑意散盡。
此時,青棠已福身向來人見禮。
「陶姨娘好。」
「二小姐好。」
顧榮輕嗤一聲,將定金交到女夥計手中,不慌不忙轉身「陶姨娘好興致。」
「隅中,陶姨娘才親自下令命人打斷一心效忠您的馮婆子的手腳,將人攆出府去。不過兩個時辰,竟似無事人一般。」
「若我沒記錯的話,馮婆子跟了陶姨娘五年了吧。」
「陶姨娘,扶曦妹妹,慢慢選。」
「長姐。」顧扶曦盈盈一笑「馮婆子摸進你院中行盜竊之事,即便是府里老人,母親身為伯府主母,掌中饋理家事,亦不能有失偏頗。」
「扶曦見長姐挑選完了,能否替扶曦參詳一二。長姐的眼光一向是極好的,扶曦相信長姐。」
說話間,顧扶曦就挽上了顧榮一側手臂。
陶姨娘順勢慈愛一笑,熟稔又親切道「榮榮,若早知你要來霓裳閣……」
「陶姨娘就不來了嗎?」顧榮眨巴著眼睛,問得無辜又誠懇。
她不僅會掀桌,也是會裝腔作勢的。
陶姨娘的笑容滯了滯「榮榮,母親的意思是,若早知你要來霓裳閣,就讓扶曦與你一道來了。」
「母親就留在家中照看伯爺了。」
「你是不知,你走之後,伯爺怒火攻心,險些氣暈。」
陶姨娘字字句句皆在顧榮的雷點蹦噠。
母親?
榮榮?
顧榮心中不禁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