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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普天同慶

2024-11-19 00:06:50 作者: 蟬不知雪
  「裴某可曾得罪過顧小姐?」

  雲捲雲舒的愜意被打破。

  顧榮蹙眉回眸,兩人的視線一觸即分。

  裴敘卿有些不知該如何形容那一眼。

  不再是對質時濃烈如焰,只覺一片枯葉落在清幽湖面。

  無聲,卻悄然泛起了層層細膩的漣漪,一圈圈向外擴散。

  須臾之間,顧榮似披上盔甲,眸中悵惘如冰雪消融,饒有趣味的掃了眼裴敘卿。

  還是洗的發白的青衫,身後背著大大的箱籠,倒真真有幾分窮且益堅剛正堅貞的書生上京趕考的模樣。

  嗤笑一聲,朱唇輕啟「人面不知何處去,遇見你是真晦氣。」

  「裴敘卿,本小姐不喜痛打落水狗。」

  只喜歡將滿心歡喜以為伸手便可摘星辰的仇人,一次次從高處摔落。

  裴敘卿驀地抬眼,清涼如水的眸子裡靜靜地倒映著顧榮的身影,看起來既深情又克制隱忍。

  可惜,一切都是在演給瞎子看。

  顧榮嫌惡,恨不得自戳雙目。

  「不管姑娘相信與否,裴某確實對姑娘心生傾慕,不求與姑娘相知相許,只求姑娘莫要輕視裴某的赤誠真心。」

  顧榮搖搖頭「不信。」

  話鋒一轉,語調忽變,陡生的惡意似縈繞周身的風「裴公子,本小姐不知道青樓的規矩,但正經人家是要恪守男女之大防,遵循禮教的。」

  「都言腹有詩書氣自華,裴公子的小人行徑怎麼還是散發著一股子青樓妓館味兒。」

  瘌蛤蟆趴腳印,你不咬人噁心人。

  裴敘卿臉色乍青乍白「來日方長,總有一日,顧姑娘會相信裴某的心意。」

  顧榮掩面不忍直視「本小姐還是更相信親眼看到的。」

  「比如丹朱衣衫不整的死在你的床榻上。」

  

  裴敘卿嘆息,語重心長道「裴某知顧姑娘面冷心善,更知顧姑娘的囂張跋扈是不得已的苦衷。」

  「看似蠻橫冷漠,實則內心脆弱敏感。」

  「裴某願等,等顧姑娘放下心防。」

  「裴某心儀顧姑娘,不能眼睜睜看著顧姑娘傷人傷己。」

  「嘔啞嘲哳難為聽。」顧榮一巴掌扇在了裴敘卿臉上「那麻煩裴公子閉上眼。」

  「這種不入流的術語,還是寫下來燒給丹朱吧。」

  「丹朱喜歡。」

  不僅喜歡,還喜歡死了呢。

  「裴公子再不下山,京兆府的官差可就要到了。」

  邊說,邊用帕子一點一點細緻的擦拭著手指。

  裴敘卿輕撫火辣辣疼的面頰,心裡無端生長出一股暴虐欲。

  若說以前接近丹朱算計顧榮,為的是汝陽伯府的家世,為的江南榮氏的萬貫家財。

  那麼此刻起,除了附加外物,他想征服渾身是刺的顧榮。

  生於青樓,長於青樓,混跡市井。

  最是知悉折辱人尊嚴消磨人骨氣的法子。

  「呦~」宴尋手捧垂絲海棠,一縷長發垂落髮鬢,嘴角微扯,眉眼間的喧囂著玩世不恭的野勁兒。

  顧榮愕然。

  活不起死人臉搖身一變放浪形骸痞子臉。

  男菩薩知道嗎?

  「這是被打爽了?」宴尋挑眉,狹長的眉毛愈顯凌厲。

  裴敘卿的視線來回打轉。

  見宴尋腰佩長刀,氣質不俗,輕道聲粗鄙,對著顧榮作揖「有生之年,在下絕不食言。」

  旋即,背著箱籠沿著長長的石階緩步而下。

  背挺的依舊如棺材板一般,又硬又直。

  話本子裡死了百年又詐屍的殭屍都沒裴敘卿挺的直。

  顧榮抿唇,背挺的越直,裴敘卿就越體面嗎?

  不理解,但尊重。

  再回首,宴尋已不見蹤影。

  想到那句打爽了,顧榮眯了眯眼睛。


  男菩薩的下屬是在提醒她當心裴敘卿狗急跳牆,一計不成再生一計嗎?

  恰好,她也蠢蠢欲動。

  天色漸暗。

  念及丹朱之死,又思及佛像金身,佛寧寺老方丈特意安排武僧護送顧榮下山回城。

  不要問出家人諂媚成何體統。

  要問就是化緣修行我佛慈悲!

  盛情難卻,顧榮含笑應下,投桃報李,默默打定主意,要將佛像金身塑的厚實高大。

  「青棠,吩咐流雨去丹朱兄嫂家中報喪。」

  「務必要將其死因死狀清楚告知。」

  「是」

  丹朱的兄長是個混不吝的滾刀肉,欺軟怕硬又難纏的緊,有裴敘卿受的。

  顧榮利落的跳下馬車,看著夜幕籠罩下的汝陽伯府,眼神由漫不經心轉為凌厲。

  汝陽伯府,就是一座無聲無息間啃食人血肉的魔窟。

  六角燈籠在風裡搖搖晃晃,宛如孤舟在波濤中顛簸

  灑下的光暈似遮掩醜惡的濃霧,又似幼童蹣跚欲走出陰霾。

  更似一張血盆大口。

  依仗微弱的光芒虛假的溫暖為誘餌,蠱惑人踏入其中,迷失心智,屍骨無存。

  上一世,她就一度因父親似是而非的憐憫掙扎游離,卑微的祈求虛無縹緲的父愛。

  一點點好,一點點光,割裂著她的神魂,跳樑小丑般折磨自己。

  重活一回,釋然了。

  什麼執念、心魔,不過都是自苦罷了。

  顧榮興致頗好,踮起腳尖,伸長手臂撥弄了下燈籠下穗子,與這夜色的光影嬉戲。

  青棠亦步亦趨的跟在顧榮身後,目睹這一幕,眼眶微微酸澀。

  自夫人病逝,伯府有了繼夫人,小公子的身體每況愈下,她就再也沒有在小姐臉上見過如此輕鬆的笑容。

  數年來,小姐如一柄失了鞘淬了毒的劍。

  小姐開心,她也開心。

  「青棠,今天是個好日子。」

  「將望舒院的所有燈籠都掛起來,喜慶喜慶。」

  「開私庫,賜伯府上下人等半月月例作額外獎賞,以表我心之喜悅。至於管事及以上者,加贈一月之薪,以示厚愛。"

  "望舒院中的丫鬟們,依據其品級之高低,逐一發放。」

  「五百文到二兩。」

  「再勞陳叔去採買幾頭活豬羊賜給下人加餐,盛嬤嬤去我名下的布莊搬幾十匹粗布和棉布,按人頭,每人賞五尺。」

  「若有人問起,就說丹朱英年早逝,本小姐為她祈福積陰德。」

  青棠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條兒縫兒。

  「小姐大氣。」

  「那是!」

  瞬間,死氣沉沉的汝陽伯府變得熱火朝天。

  上至管事,下至小廝,腳步生風。

  「扶曦見過長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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