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跟著劉嬤嬤,暗中使盡手段,她的確是得到了一些錢財和好處,也過得如魚得水。
但是。
真正的大頭也沒給她,都是劉嬤嬤死死攥著,到時候恐怕也落不到她兒子的手上。
再說了。
再多的錢財,也比不上子孫們脫離奴籍,有一個好的前途來得重要。
這可是世世代代都能光耀門楣的大好事!
這一點。
劉嬤嬤沒辦法幫到她,宋夫人更不會幫她!
若是她的後代都能識文斷字,哪怕以後沒機會考功名,但能夠跟在小主子們的身邊貼身伺候,那也是一件非常體面的差事。
「小姐,咱們院裡是不是也要提一位管事娘子了?」
舒雲看了一眼簡單的院落,輕聲問著江照瑩。
江照瑩眼神在喻嬸子身上落了一下。
喻嬸子急忙豎起耳朵。
「暫時沒有合適的,再看看吧。」
喻嬸子的心思開始翻湧。
江照瑩是不得寵沒有錯,但是她有錢啊,性子也強,能鎮得住事。
宋夫人和世子為人已經夠陰險的了,可到現在都沒能吃到她的好處!
別說是舒雲和舒雨。
就是那些個叫阿四阿五的,身上穿的都是上等的綢緞,頭上戴的可都是金子打造的簪子。
這說明了什麼?
說明江照瑩善待下人,所以跟在江照瑩身邊才是真正有賺頭又舒坦的。
江照瑩領著丫鬟們一起回了屋,舒雨支開窗戶,然後轉頭說話。
「小姐,奴婢想要玲瓏閣新出的那支蝴蝶簪。」
「錢不是給你管著的嗎?讓他們把好貨多拿幾套過來,你們挑自己喜歡的拿便是了。」
屋子裡傳來丫鬟們開心的嬉笑聲,喻嬸子聽得整個人都驚住了。
玲瓏閣出來的東西都是非常昂貴的,小到幾百兩,大到上萬兩的,江照瑩竟然大方到隨便丫鬟挑。
她們每次為了摳那一點點銀錢,不知道要動多少的腦筋,可這邊的丫鬟卻只要開個口,就能隨便買。
喻嬸子覺得心口有一隻手在狂撓自己,讓她心怦怦狂跳。
咬了咬牙。
她轉身回到屋子裡,上前施了一禮道。
「世子夫人,奴婢有一件事情想說,但是不知道對您有沒有幫助。」
江照瑩笑了笑,舒雲將一隻福袋遞給她,喻嬸子捏在手裡掂了掂,心驚地發現這裡頭至少有五十兩銀子。
這可把喻嬸子激動壞了,合著世子夫人打賞下人都是這麼整的?
「府里虧空不止是因為要供養宋娘娘和王爺、公主,奴婢記得……」
喻嬸子看著江照瑩笑了笑,適時地止住了話頭。
舒雲看著她這不要臉的行徑,心裡鄙夷得很,但還是笑眯眯地又塞了一張銀票給她。
喻嬸子一看,竟是一百兩。
於是再也不敢耍滑頭,急忙上前道。
「不過奴婢也只是猜測,不能保證真假,一年前,邊關總是受到那些部落的騷擾,常有衝突,皇上命人準備了許多的物資讓人送去關懷那邊的將士們,鼓勵大家的士氣,宋娘娘便替世子攬了這件差事,東西……就是咱們世子親自押送的。」
「去的時候吧,高高興興的,夫人還說這趟立了功回來,說不定皇上就讓他承了侯爺的位置,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兩個月之後世子回來,奴婢就感覺有些不對勁,世子是深夜回來的,隔了十來天才上報宮裡,那段時間夫人和世子神神秘秘的,臉色也很不好看,動不動發脾氣,一直到……直到三個月後才慢慢的好起來,接著夫人就開始張羅世子的婚事。」
「還有……」
看著江照瑩漸漸熱絡起來的眼神,喻嬸子知道自己這是賭對了,接著說道。
「奴婢記得那天晚上有事尋姐姐,姐姐就是劉嬤嬤,我是她的弟媳婦,但是姐姐把奴婢攔下來了,裡頭傳來摔東西的聲音,好像是宋族長在,但是說的什麼奴婢不知。」
因著宋族長和宋府的關係一向都很好,所以她當時也沒有多想什麼,只當是什麼族裡瑣碎的事情。
江照瑩眉眼裡的笑容多了起來,將手上的鐲子褪了下來遞給喻嬸子。
「我也是想多知道一些府里的事情,這裡頭一文錢都沒有,哪家也不是這麼移交的。」
「確實是這個理。」
喻嬸子想著自己不過是賭了一賭留下來,卻得了這麼多的錢財,一時間又驚又喜。
看來傳聞是真的。
這位江小姐的確是身懷巨富,錢多得用不完,怪不得夫人她們的眼睛全都盯著江照瑩的身上。
她的眼神有意無意的朝著江照瑩的懷裡飄了過去,如果她願意把那封推薦信拿出來給她,那就更完美了。
就算到時候劉嬤嬤發現她叛變,責備起來,她也能硬氣的駁回去。
可是。
江照瑩卻隻字不提那推薦信,只慢慢起身道。
「身上的傷還沒好,如今又痛又癢,我得上藥,舒雲,你陪著喻嬸子吃些東西吧。」
喻嬸子眼裡頓時有些失望,可是她又不好說什麼,舒雲笑著迎上來的時候,喻嬸子急忙擺手道。
「不用的不用的,奴婢已經叨擾很久了,該回去忙活了,世子夫人您放心,姐姐問起來,奴婢知道怎麼說的。」
「恩。」江照瑩看著她「你的身契在我這裡,也許有一天,我可以考慮把她還給你。」
喻嬸子的眼睛陡的瞪大,激動得都不知道怎麼反應了。
這是天大的好處,天大的恩賜啊!
這這這……
江照瑩不再和她多說,轉身便朝著廂房走去,落座後,舒雨進來說喻嬸子已經走了,江照瑩的臉上染了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冷笑。
有了她的縱容,往後這府里的貪污之風只會越來越嚴重,而宋府,也會一去不回頭的徹底被啃爛。
「舒雲,你們擬一個賓客名單,然後現看看哪天合適,辦一場吧。」
總得讓這滿京城的貴家們都來看看宋府是個什麼樣的光景,宋府的人是些什麼樣的爛心腸。
耳聽總是為虛,眼見才為實的嘛。
「如今菊花開得正好,讓阿四他們回江府去,把我院裡的菊花全都借過來,哥哥那兒的也都拿來。」
「好,奴婢們馬上辦。」
舒雲舒雨隨即著手去忙這些事情。
稍後回來說。
選了一座視野空曠,陽光又多,無人居住的院子,叫天青院,日期訂在後天,接著大家便出府前往江府去借菊花,也順便把宋府的菊花全都歸攏。
宋明霽和宋清歡見江照瑩的人過來,還以為是送東西給她們的,可結果一看,竟還把她們院裡的菊花全都搬走了。
一直到天要黑了才消停。
把她們氣得跟宋夫人鬧了半天,弄得宋夫人頭都痛了起來。
不過。
一番詢問知道她是要為賞花宴做準備,倒也沒說什麼,由得她們忙。
可宋清歡的衣裳首飾,她和劉嬤嬤商量了半天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只好派人進宮去找宋娘娘要幾套用著先。
用了膳之後。
喻嬸子進去了,手裡拿著一封信遞給了宋夫人。
宋夫人打開一看,先是眼晴亮了起來,接著又生氣把信扔到了地上。
信是宋族長寫的,約她在大恩寺後山賞月。
說起來。
她們也有一段時間沒有好好聚過了,特別是宋府出事之後,大家都不方便私下見面,宋夫人想起宋族長,想起他身邊的妻子兒女,眼底的委屈便翻湧上來。
「夫人,去嗎?」
劉嬤嬤輕聲問著,宋夫人走到窗前看著園子裡的風景,好一會兒才點頭。
肯定是要去的,她得找宋族長拿點錢,至於她的私庫那是說什麼都不能動的,那是她的東西。
喻嬸子眨了眨眼睛,轉身退了出去。
不消一會兒。
她就聽到劉嬤嬤吩咐下人給夫人沐浴更衣裝扮的聲音。
隱暗處。
司南的身影隨即消失,退回了江照瑩的屋子,說完之後,江照瑩揚起柳眉。
「今天大恩寺發姻緣袋,往年是很熱鬧的,今年應該也不差。」
貴家小姐會過去,百姓家的兒女也一樣會過去,還有許多父母陪著兒女一起過去。
甚至還會因為偶遇而相中一門親事成為佳話。
「小姐,宋夫人這邊是肯定會去,那宋族長會去嗎?」
都這麼大年紀了,還賞月,舒雲總覺得小姐這藉口有點慌。
江照瑩笑了笑。
「去不去,都有用。」
只不過去了用處更大,不去也會讓他們誤會逐漸加深,總之都是不會讓他們好過。
「走吧。」
將舒雲和舒雨留在院裡,江照瑩和翡翠女扮男裝,司南男扮女裝,然後一行三人從後院出了門。
也和宋夫人前後腳到了大恩寺。
夜晚的京城當真是燈火輝煌,月色似乎與琉璃燈連成了一片,到處都是熱鬧的光影,小販們熱情叫賣,各種各樣的小東西琳琅滿目,少男少女們在大恩寺里來往穿梭,也有貴家小姐、少爺、夫人成群的到處走動。
「小姐,後山的景色特別美,而且聽說在那裡對著月亮祈禱,真的會實現呢。」
男翡翠對女司南輕聲說著,隨後幾人湊在一起咬起了耳朵,生怕別人聽到似的,然後急急忙忙的朝著後山奔去。
她們的身邊,有好幾個都聽到了她們的對話,於是大家輕聲議論之後,也轉身去了後山。
接著。
好些人爭先恐後往後山涌。
後山的空曠處,月光揮灑,映得周圍染了霜一般雅白一片。
宋夫人把宋族長壓在一塊大石頭上,一邊啃著一邊將手摸進了他的衣裳里,宋族長像是被丟進油鍋里似的,炸得他份外難受,迫不急待的配合起來。
「素心,那件事我也被逼得沒辦法,你別怪我。」
「不怪你怪哪個,你喪良心,竟然讓我兒子去死,你怎麼能這樣對我們?」
宋夫人的指甲狠狠掐進宋族長的肉里,宋族長痛得悶哼,眼裡閃過內疚,緊緊摟著宋夫人啃。
「那只是權宜之計,我自有辦法救他,只是當時事情需要過渡,那麼多眼睛盯著,我也沒辦法。」
「姓宋的,你真對得起我,為了你我付出多少,你眼瞎看不到嗎?你是不是已經愛上她了?」
想著宋伯宗日夜都和他那個夫人在一起,宋夫人心裡就像是火在燒一樣難受。
她一邊責備著宋族長,一邊又極盡的勾著他,令他熱火朝天,令他忍不住和自己融合在一起。
舒服的輕嘆從彼此的唇齒里溢出,兩人緊緊抱在一起,上下連動起來。
陰暗處。
一個接著一個的身影氣喘吁吁的爬了上來。
還沒緩過神。
就被月光下那若隱若現的火爆一幕驚得目瞪口呆。
一時間臉紅的,心跳的,熱血沸騰的……讓整片山域都跟著炙熱無比。
雖然說。
有塊大石頭擋住了大部分的身體,但是拱來拱去,喘息糾纏,還有她們說話的聲音總該是聽得到的吧。
周圍一片靜謐,只有她們彼此喘息和唇齒相依發出的聲音。
翡翠上前輕輕捏了一下江照瑩的手。
江照瑩點頭,隨後三人往後面慢慢退,藏進了旁邊的一棵大樹後面。
因為。
她們看到了。
宋族長的夫人趙羽柔和兒子宋言風,已經站到了隊伍的最前面,正僵著身子,全身發冷的,每個人都看到了,宋夫人的長腿正勾在了宋族長的腰上。
江照瑩饒有興趣的看著族長夫人,她想要看看,這位夫人究竟要隱忍到什麼時候。
自己的夫君和宋夫人有情,她是一直都知道的,但是為了自己的兒子和女兒,她也選擇隱忍。
「你究竟什麼時候娶我?我都等了你二十年了。」
宋夫人這話一出,族長夫人放下自己帽子上的紗簾,轉身道。
「這兒寒涼,不適合賞月,還請大家都離開吧。」
事實上。
只有族長夫人自己知道,她此刻忍得有多辛苦,她眼裡的淚掉得有多兇猛,她的身體抖得有多厲害。
夫人小姐自然也知道這種事情不適合參與,急忙牽著自家兒女離開。
「這也太野了,這可是佛門之地,絕對是一對野鴛鴦,不然不會這麼忘我。」
「你們聽出來是誰跟誰了嗎?我聽著聲音不熟悉。」
「可能是樓里的姑娘和恩客,上這趕刺激……」
……
這話像一把尖刀刺進了族長夫人的心口,淚水到底是沒忍住掉落。
宋言風緊緊握著母親的手,這些年,他知道母親心裡的苦,也知道母親為了他們一直在忍。
江照瑩隱在樹後,不動聲色,貴家夫人生怕帶壞自己的兒子、女兒,紅著臉也急忙把人拽走,但還是有的人想要留下來繼續看熱鬧。
宋言風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可他能怎麼辦?
只能沉著臉將大家都請走。
族長夫人知道避無可避,可是現在去阻止,不止她沒臉,宋夫人沒臉,宋族長也一樣沒臉。
可是。
聽著他們激情飽滿的聲音,聽著他們的對話,聽著肉跟肉摩擦在一起的聲音。
族長夫人當真恨到雙眼赤紅。
她一直都知道的,一直都知道……忍啊忍啊,就忍了近二十年。
深愛著他的時候,她痛得死去活來。
族長夫人猛的睜開眼睛,撫向自己早已麻木的心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不愛了的?
可是不愛,不代表不恨,這些年強加在她身上的羞辱,她已經受夠了。
「啊……」
兩道極為滿足的聲音響起,宋族長俯身,宋夫人同時昂起身子,兩人熟練的緊緊抱在一起,隨後彼此吻了一會。
這是宋族長的習慣,每一次饜足之後,他都會做一會這個動作。
族長夫人怔怔的看著,她還以為,是因為他愛自己,所以才會捨不得一直溫存著,原來他對誰都是這樣。
「你是不是不打算管我們孤兒寡母了?」
宋夫人眼淚汪汪的依偎在宋族長的懷裡,哽咽輕問著。
「怎麼會,你忘了我們這麼多年的目的是什麼嗎?」
說著。
宋族長急忙整理自己的衣裳,宋夫人嘟著唇也開始整理。
轉身。
宋族長的喉嚨像被插了一把刀子似的,張著嘴,喉嚨里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因為。
他看到自己的夫人正靜靜的站在那裡,雖然戴著帽子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宋族長可以想像她此刻該有多絕望。
「夫君,天寒夜涼,隨我回去吧。」
宋族長腦子亂成一片,想了許多許多的話,可是全都被她輕輕的一句話打散。
好一會兒。
他才難堪的溢出一個字。
「恩。」
族長夫人上前握住宋族長的手,他剛剛那般衝撞,眼下手一片炙熱,但卻沒辦法將她的冰冷捂熱。
兩人轉身。
宋夫人看到他們牽在一起的模樣,心頭恨意翻湧,上前一步道。
「你們做什麼?」
他說過不愛她的,只是迫於無奈他必須成親,必須生出嫡子,現在拉拽在一起又像怎麼回事?
「放開他。」
宋夫人衝上前,惡狠狠的怒視著族長夫人,咬牙說著。
族長夫人鬆開宋族長,緩緩轉身。
宋夫人不服氣的瞪著她。
啪。
族長夫人突然間揚起胳膊重重一巴掌甩在宋夫人的臉上,打得她砰的砸到地上,嘴角還溢出鮮血。
「素心。」
宋族長下意識的想要去扶她,可是族長夫人卻一把將他拽住,怒斥。
「還要不要臉?」
宋族長愣住了,臉上的難堪幾乎無法形容。
這是妻子第一次對他說重話,也是第一次攔他。
這種滋味……宋族長突然發現,妻子也許這些年一直在隱忍,她並不是沒脾氣,這發現讓他有些慌。
「你們別走。」
宋夫人爬了起來,想要攔他們,族長夫人微微轉頭,冷聲道。
「你知道方才有多少人站在這裡看嗎?宋夫人,論浪蕩下賤,全京城你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什麼?」
宋夫人眼裡的慌意一下子沖了上來,急忙環顧四周,到處尋找,可是周圍並沒有別人。
可宋族長卻知道,應該是妻子把人都請走了,垂下難堪和複雜的眼神,他握上妻子的手。
「多謝!」
看著他們夫妻手牽手的離開,宋夫人怒得抓起地上的石頭重重的砸在宋族長的背上。
砰的一聲響起,宋夫人怒得雙眼發紅,恨不得把他的背砸穿。
宋族長忍著痛,沒有回頭,帶著妻子離開了。
看著宋夫人氣得渾身顫抖,來回踱步抓狂的模樣,司南和翡翠這才扶著江照瑩慢慢的從林子裡退了出去。
寺廟裡依然熱鬧非凡,拿到姻緣袋的人興高采烈,憧憬著自己很快就能遇到好的姻緣。
江照瑩靜靜的看著這一幕,只覺得酸澀無比。
一隻福袋突然間遞到了她的面前,江照瑩轉頭,一位臉龐圓圓,面慈目善的老和尚笑眯眯的與她說道。
「有緣人,給你的。」
「給我?」
江照瑩眼裡溢出一絲驚訝。
這姻緣袋不是誰都可以接到的,而是和尚們穿梭在人群里,觀面相之後再發放,或者去菩薩面前擺簽,菩薩同意才給。
「對,給你的,施主一定要幸福。」
老和尚說完與江照瑩施了一個佛禮,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江照瑩接過福袋,看著他眼裡的悲天憫人,一時間悲從心中來,遂急忙道謝。
看著老和尚轉身回寺院裡的動作,江照瑩捏緊了手裡的福袋。
這老和尚是專門來給她送福袋的。
而且。
他給的是一個綠福袋。
綠色。
代表女子!
幸福嗎?
想起老和尚的話,江照瑩眼底有些炙熱,這一輩子,她沒想過會幸福,她只想報仇雪恨。
就算死後進十八層地獄,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