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讓江照瑩心底深處的怒火似厲鬼一樣瘋狂地往外竄,杯盞幾乎要碎裂在她的掌心。
江夫人理直氣壯,也一心篤定。
因為她知道。
身為世家兒女,都肩負責任,都身不由已,為了家族的利益,為了名聲,為了身邊親人,威逼利誘之下,她們哪怕是不願意,也只能忍著不甘同意。
她們必須忍辱負重,替後面的人掃清前面的障礙,讓後面的人風光前行!
江照瑩滿身冰冷,就連外面的陽光都暗淡了一些。
若是別人,噙著眼淚也得答應。
可她不是別人啊,她她早就沒心沒肺,也不打算為別人而活。
迎上江夫人灼灼的眸光,江照瑩正要說話,下人這時走了進來施禮。
「夫人、二小姐,老爺回來了。」
江夫人手裡的杯盞一懸,眼底暗芒輕閃,急忙溫聲與下人道。
「請老爺進來。」
下人垂眸恭敬回話。
「老爺去了書房,請二小姐過去。」
江照瑩淡淡看了江夫人一眼,順勢起了身,隨後離開了正廳往書房走去,江夫人站在門口,看著江照瑩的背影,臉上的笑容消失得一乾二淨。
江監正昨天就派人回來知會過她,說今天會早些回來,她花了一些銀子,讓欽天監里的人拖住江監正。
可結果。
晚是晚了一些,但又回得這般湊巧。
長指緊攥著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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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也不能攔著她的女兒輝煌騰達,誰也不能阻礙她女兒走向高門的路。
輕撫向自己的肚子,江夫人的眼神漸漸焦燥。
這麼多年她一直都在想辦法讓自己再懷子嗣,想生一個繼承家業的兒子,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肚子一直都不爭氣。
大夫看盡了,藥也偷偷喝盡了,怎麼都不行!
書房裡。
下人侍候著江監正換了家常服,又說了幾句話,江照瑩才慢悠悠的進了院落。
許知硯和魏九昭玉樹臨風,都站在繁花前等著她,書房門是敞開著的,江監正正好站在門口打算出來。
聽到聲響。
三人齊齊抬眸。
便看到那一襲華麗的美麗少女踩著金色的光芒款款而來,江監正那冷沉的眼神不自覺地柔和了一些,許知硯和魏九昭更是抿唇,迎著她的到來。
「父親、師兄。」
江照瑩笑著上前和他們打招呼,江監正上前扶起了她,幾人倒也沒有進書房,而是在陽光下的玉桌前坐下,又讓小廝上了茶水點心。
飲過茶後。
江監正看著臉色有些許蒼白,但卻裝得若無其事的女兒,輕輕嘆了一口氣。
許知硯亦是沉了臉,垂眸都難掩失落。
他問江照瑩,如果他阻止了這場婚事,她會不會怪自己,江照瑩說不會的時候,許知硯清晰地聽到了自己心臟碎裂的聲音。
他不是沒有想過求娶瑩兒,也瘋狂地想要衝進江府攔了這場婚事。
可是……
魏九昭見他們神情都沉沉,放下茶盞,與江照瑩道。
「倒也不是故意晚回,之前你說的那句話,我們一直在考慮要如何推進。」
江照瑩輕眨長睫,抿了抿唇。
她就知道。
她說的話,師兄們是一定會放在心上。
她說過。
想要和離,首先她得站在一定的高度上,讓皇上在很大程度上不能反駁自己,甚至她說什麼便是什麼。
江監正點頭。
「瑩兒。」
這件事情他們密謀了好幾天,一直不停地推算、演變,甚至推測將來可能發生的事情。
只可惜。
他們都算不到江照瑩的命格,所以有些無從下手,商量來商量去,乾脆聽許知硯的,攤開來和江照瑩一起商量,說不定會更有辦法。
「瑩兒,將你推向高位,當真可取嗎?」
只要天時、地利、人和,欽天監想要推一個人出來,也不是什麼難事,可站的越高,所要面對的人和事就越多,責任越大,也就越危險。
而且。
江照瑩比欽天監里的任何一個人都要精於測算、預知,這是一個很好的先決條件。
「父親,如果我繼續呆在宋府,會被她們謀財害命,死無葬身之地,父親可還會猶豫?」
江監正狠狠一怔。
許知硯俊美的臉龐毫不意外的蒼白起來,遂他沉著嗓子急道。
「瑩兒,你算到自己的命格了?」
江照瑩輕輕搖頭。
「並沒有,但以宋府的陰險狡詐,他們最後想要的應該是我手裡的嫁妝和我的命,師兄,你那裡應該還沒有什麼進展吧。」
許知硯搖頭。
「時間太短,暫時查不到侯府什麼。」
「也許……」江照瑩微微蹙眉「你可以試著把宋族長也算在裡面。」
這樣嗎?
許知硯下意識點頭,隨後與江監正沉聲道。
「師父,這並不是一樁良緣,和離總比在宋府不幸一生的好。」
魏九昭看著他那般深情的模樣,不禁深深惋惜起來,要不是……那些事情束縛著許知硯,也許他和瑩兒已經成親了。
江監正沒有說話,只是臉越來越沉。
他看著遠處妻子親手栽的梅花樹,怔怔出了一會神,最後冷聲道。
「好。」
有了江監正的同意,大家都鬆了一口氣,江照瑩這才拿出一本怪聞錄,翻到其中一頁道。
「大鄴國歷代皇帝在位期間,所有發生過的奇人異事,怪聞,甚至是鬼怪我都看過,在第二代、第四代皇帝在位期間,大鄴國是出現過神女和女國師的。」
神女?
女國師!
幾人的眼眸狠狠一亮,這倒是一個不錯的主意,這兩個位置地位斐然,極有話語權,就連皇上、太后恐怕也得聽上一聽。
「這倒是一個好辦法,但要怎麼把人推向這個位置呢?」
這個方法一定要好,而且要服眾,不止是皇宮裡的那幫人,還有百姓,這樣一來,才能鞏固地位,不被動搖。
許知硯挑眉。
「倒是已經投石問路了。」
江監正和魏九昭看向他,他便把青山鎮要地動,當著太子的面救下聽雲郡主的事情說與大家聽,江監正聽後久久沉默。
「你母親希望你這一生無憂無慮,快活自在,所以我才讓她去尋一家門第簡單,閒散自由的人家,可終究是事與願違的!」
引得太子殿下的注意,那就與太子有了牽扯,要麼就投了太子殿下,要麼就借太子殿下為跳板往上一躍。
但後者一旦失敗,肯定沒有活路!
「瑩兒,你想借太子殿下脫身?」
江監正眼裡有絲擔憂,江照瑩聽著便搖頭。
「太子殿下身上龍氣很是霸道,是個雙手沾血的狠主,與他為敵不是好事,至少我沒弄清楚之前,不能輕舉妄動。」
三人聽著她的話,心陡的一沉。
這麼一說,那也不排除要與太子為敵,踩著太子上位!
江監正端了一杯茶,看向自已女兒的時候,多了許多的審視和小心翼翼,他從不知道,女兒的野心竟如此之大。
不過。
這樣也好。
妻子在世的時候想的就是用自己的能耐改變更多的人,讓更多的人過上更好的生活,也許她的遺願,在女兒這裡能得到實現也說不定。
妻子真的太能幹了,能幹到同睡一榻,看著她絕美的容顏,他都覺得自己在做夢。
外面的生意,他根本不需要打理。
十幾年如一日的自行運作,從沒出過任何差錯。
繼室無數次想伸手進去,都無從下手,這一點,江監正無法不佩服,妻子在他的心裡,簡直就是天神一般的存在。
「我試探過太子殿下幾次,也許可以試試。」
唇邊染著淡淡笑意時,陽光正好濃郁,映在她白瓷般的臉蛋上,令她整個人都灼灼生輝。
江監正點頭,隨後問她。
「你進宮可見到江娘娘了?見到涵淵了嗎?」
宋娘娘召她進宮,他多方打聽,細節卻是一樣都沒打聽出來,只知道朝霞宮走水,宋娘娘被禁足了四個月。
這裡頭沒有江照瑩的手筆,他是有點不信的。
這過程一定驚心動魄,江監正想起來都覺得心裡直發怵,他動人從來都是不露聲色,但是江照瑩卻和她那母親一個性子,喜歡明著搞,還喜歡單槍匹馬地搞。
「沒有,我故意沒去看她們,不過我和姑母通了信,交待了她一些事情,姑母都照做了。」
「瑩兒。」
江監正鬆開手,銅錢落在桌子上,江照瑩一看就知道他算的是誰的命格,冷意輕綻,她將銅錢緊緊攥在手心裡。
「不會的,這一次,我不會讓她們出事。」
「父親,師兄。」
江照瑩抬起冰冷的眼帘,身上霸氣突然間縈繞起來。
「天命也罷,命中注定也好,但還有四個字,你們都不要忘了。」
許知硯聽著眼底深處的陰霾突然間一散而盡,像是多年來的積鬱全都被她打碎一般,他垂眸冷聲道。
「沒錯,人定勝天!」
江監正和魏九昭聽著一時間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苦笑間,魏九昭端起茶盞一飲而盡。
江照瑩這才繼續道。
「為臣也罷,為子也好,不論在何種角色,我總以為屈服於命運、規矩,那叫愚忠、愚孝,明明不喜歡,卻要迎合周圍的禮節,考慮家族的利益,犧牲自我去成全別人,也不過是一種懦弱,沒有人願意犧牲自己去成全別人,能好好活著誰都願意好好的。」
「父親。」
江照瑩抬起眼眸,眼眶有絲絲濕潤,突然間哽咽道。
「我們斷絕父女關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