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頭,蘇洛給可可洗了澡,吹乾了頭髮。
陸喬翎接手,去給可可講故事。
等蘇洛洗完澡出來,可可睡了,陸喬翎也已不在。
她下樓,來到院中,坐在鞦韆上,望著星空。
一把落地電風扇搬了出來,對著她吹,緊跟著陸喬翎坐到了她的身邊。
「來,枕到我大腿上來。」
小時候,她一直這樣,大夏天的,躺在鞦韆上,枕在他大腿上,嘴裡有一句沒一句地和他閒扯。
見她不動,他又補了一句:
「我喜歡你這樣依偎我。」
他讓她躺在鞦韆椅上,頭枕在她大腿上——他剛洗了澡,身上散發著一股子淡淡的薄荷香。
她笑著依偎著,聞著那熟悉的香,心裡無比踏實。
「小書。」
他低頭睇視。
「嗯。」
「想知道顧行川怎麼會變成我堂弟的嗎?」
陸喬翎主動提到了這件事。
之前,他們之間,關於顧行川幾乎避而不談。
其實現在,她也不想提他,直接道:
「不想。離婚了,他的事,我不想知道。我和他沒關係了,要不是你邀請,我不會讓他們進家裡來的……
「你是怎麼想的?一點也不介意,還把人領回家?」
真的,她實在好奇啊,他心裡是怎麼看待她第一段婚姻的。
燈光下,他的眼神被折射得特別的溫柔。
「如果我介意,難道就能抹去你嫁過人這個事實嗎?不能的。」
他撫她短髮,溫聲說道:「當初我知道你生子之後,很難受。我感覺,我和你這輩子就這樣錯過了,從此會走向人生兩種不同的方向……
「那幾年,我很想把你忘了……但,始終忘不了……」
低下頭,他親了親她的額頭,唇瓣帶著幾絲茶香,讓人無法抗拒:
「你就像影子一樣,始終占據著我忙碌之餘的所有時間。
「分開越久,在收到和你有關的信息之後,對你的想念就會越強烈。我總覺得我那完整的人生,被挖走了一大塊……而沒有其他人能填補這一塊……
「你結婚那兩年,我完全絕望了,便停止了對你任何消息的過問。每天都在忙工作。只有忙碌,才能讓我把對我的思念割斷。
「直到我聽說你坐牢了。
「我知道你坐牢是六月份,就是前個月,那個時候,你已經和你老師聯繫上,你的減刑文書已經下來。我知道我已經幫不了你什麼了。
「那個時候,我非常忙。本來想過來見你的。但我又怕你不願見我。我就想著早點處理完手上的工作,回國後一定要再見到你……
「想要娶你的念頭,那個時候已經在腦子成型,知道你要離婚,我就等著與你重逢——我告訴自己,這一次見面,我一定要把你留下……
「我不管你有沒有結過婚,生過孩子,我都要把你永遠留在我的生活里!
「若行屍走肉一般日子,我不想再過。
「對於顧行川,我一直在吃醋,一直在介意,但,沒事,現在以及今後,你都會屬於我……我自然要和你坦然地面對這段過去……」
說著,他笑了笑,很坦蕩的笑容:「這世上頭婚娶二婚的人多的去了,當後爸的也多的去了……反正我不能生育,把你的兒子,當自己的孩子,我能接受……」
這番話,徐徐道來,既道表述了當初錯失她後的辛酸歷程;又解釋了為什麼她坐牢那兩年,他不知道她的情況;更陳述了他回國的目的,以及他對她二婚的態度,表白了心意。
從黯然神傷,到奮起直追,坦然接受現狀,無一不流露著真摯的感情。
她把他的臉勾了下去,親了一下他的唇:
「陸喬翎,謝謝你總是這麼包容我……」
「不謝,但有件事,我得提個小想法……」
他點點她的鼻子,但神情變得有點嚴肅。
「什麼?」
「你對單單的態度……是不是有點太……過了?我知道,你是被他傷了心,但我也知道,你從來沒有放棄他……」
她不說話。
「那天,我用了你的電腦,看到你在研究他的病,電腦桌面上全是國外的相關病例資料。你還在和國外的專家發郵件探討……」
嘖,竟被他看到了。
「我只是想研究這種人造疾病,除了造血幹細胞移植,還有沒有其他方案。之前我查過,這種病例,國內不多,國外很多。作為醫生,就得好好研究它的治療手段。不是為了那個沒良心的臭小子……」
她平靜地回答。
「你啊,就是嘴硬心軟,從小就這樣……」
他忍不住輕輕戳了一下她的額頭。
嗯,她就是不想承認。
哪怕她被傷透了心,可是內心深處,還在渴望找到治療兒子的其他方案。她甚至不想當著陸喬翎的面查資料,只在暗中悄悄進行。
「陸喬翎,你希望我原諒他?」
「那是你生的,你養的,你這個人那麼顧念家,那麼愛他,再恨能恨到什麼程度?等你心上的傷漸漸結疤,他應該還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人……我不希望你將來後悔。
「重點……」
他指指她下巴:「現在的小孩,很容易得情感障礙,教訓是要教訓一下的,但那個度,你得掌控好,別過了,造成太大的心理陰影,會影響他後半輩子的……」
蘇洛臉上卻閃過了一絲,忽坐起,深吸氣,回眸時眼底已起霧:
「他能不能活下來還是個問題。我冷漠是因為我已束手無策。不想面對他,是不想將來再一次痛苦。陸喬翎,我想救他的,只是現在救不下了。我想徹底放下……不想再承受難受……
「可他一直跑來,我又救不了他,心裡又有一些說不出來的恨。我本來會有第二個孩子,曾夢想著用這個孩子救下單單。我們娘三個好好過……
「這是我出獄後全新的人生憧憬,是他親手將它摔了一個粉碎。」
她說不下去了。
這些情緒,好像不該和他說的。
當初的人生規劃里,沒有陸喬翎,小氣一點的男人,肯定會不舒服。
結果,他抱了抱她,溫聲安撫道:「嗯。知道知道。你很難受。都是我不好。要是那個時候,我沒錯過你的話,你的人生,不至於這麼糟糕。」
「陸喬翎……」
「嗯。」
「如果我管了單單的病,時不時會和顧行川見面,你會不高興嗎?」
這一問,絕對拷問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