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走鬼胎的視力,相當於擁有了夜視能力。
江夏步入漆黑的展廳,穿過一群造型奇詭的雕塑,走向最深處。
血腥味越來越重。
到了房間盡頭,往左一看,牆上掛著一幅巨大的油畫。畫中,一隻惡魔,被騎士用劍釘死在山崖上。
再往右一看,牆上掛著一個發福的中年男人,被以「惡魔同款姿勢」釘死在牆壁上,濺了滿牆的血,血注順著牆面流下,牆根也已經匯聚了一片血泊。
江夏目光在中年男人的屍體上一掃,很快定在了他的小腿上。
那裡正扒著一隻新鮮的魂。巴掌大小,就像一張白紙剪成的式神。
江夏早上才剛見過一個類似的,沒想到下午出來散個步,緊跟著就又見到了一隻。
……
在靈媒師的分類里,人死了,有些魂會直接消散,還有一些天賦異稟的,則能變成鬼胎。
另外還有一種,介於兩者之間。
——就是這種紙片式神一樣的東西。
鬼胎通常擁有比較強的自我意識,也記得一部分生前的事,最不好拐走,但也最有用。
而眼前這種扒腿式神……沒多少意識,唯有執念特別重。
它們多數是在靠本能行動。
生成之後,有的會就近扒住自己的屍體,還有的會飄向兇手,扒住兇手的腿。
鬼嬰的視力雖然被借走,但其他感官都還在。
它感受到了扒腿式神的氣息,沒忍住湊過去,伸出小手,想把它拽下來,帶給江夏。
……
江夏隔著幾步,觀望了一下。
就見扒腿式神,雖然因為鬼嬰的靠近而瑟瑟發抖,但始終抱得死緊。
鬼嬰一用力,不小心撕皺了一點。
它一呆,鬆開手,偷偷把起皺的地方熨平。
江夏看著這一幕,心裡嘆了一口氣。
……果然沒法暴力撕下來。
還是得走流程,先把兇手送走,讓魂消除執念、自己從兇手腿上掉下來。
……
作為一個「預言家」,江夏當然記得展館中的這一起案件。
——起因是展館老闆破產了,於是他把這間展館,打包賣給了真中老闆。
而真中老闆就是江夏面前,這個被釘在牆上的倒霉大叔。
——他死於買下展館後,覺得藝術都是廢銅爛鐵、想把展館改建成一家飯店。
負責管理這家展館的落合館長,在這裡工作了幾十年。他得知情況後,異常憤怒,對新老闆起了殺心。
於是今天下午,落合館長穿著不露臉的騎士鎧甲,等在這間地獄展廳里。
他把真中老闆約了過來,然後將人釘死在了牆上。
……
江夏一邊回憶著前情,一邊打量著滿廳的血跡,感覺這件案子並不難破。
當然,第一步,肯定要先報個警。
江夏取出手機,正要按110。
卻忽然聽到走廊上傳來一些動靜。
——有幾個人一邊聊天,一邊朝這間展廳走了過來。
江夏仔細聽了聽,發現聲音頗為耳熟——竟然像是他的兩個同學,毛利蘭和鈴木園子。
「……」江夏按手機的動作略微一頓,默默看了一眼自己旁邊的可怕屍體,和屍體身上的劍。
然後意識到,如果不想聽尖叫二重奏,那最好還是別讓她們進來……
……
另一邊。
地獄展廳外的走廊里。
毛利蘭遲疑地停下了腳步。
她打量著通往「地獄展廳」的通道,疑惑地偏了一下頭:「我記得剛才,這裡擺著一個『禁止入內』的牌子?」
鈴木園子湊到她旁邊,有模有樣地思索片刻:「可能剛才有展品在維修,現在修好了?」
兩人好奇地看著幽黑的展廳,一對視,想起了今天過來的目的。
最近,附近有一條可怕的傳聞。
——一到深夜,這間「米花中世展館」的騎士盔甲就會活過來,順著展廳,四處走動。
所以她倆就抱著「逛鬼屋」的想法過來了。
還順便帶了一個柯南,用來壯膽。
……
只是,逛了一下午,卻始終沒遇到「鬼騎士」。
現在,全館都逛遍了,只有這間「地獄展廳」,她們還沒進去過。
此時,看到「禁止入內」的牌子不見了,鈴木園子頓時心動:
「來都來了,我們進去看看吧。說不定那具神秘的盔甲,就藏在這間展廳里!」
她們腳邊,柯南頂著一雙死魚眼,疲憊道:「算了吧,已經逛大半天了,你們不累嗎。」
他微弱的抗議,被完全無視。
兩個女孩對視一眼,互相一點頭,壯了壯膽,拖著他就往展館裡面走。
柯南滄桑地嘆了一口氣,掙扎著想站直。
然而這時,手上拉著他的力道,突然消失。
——毛利蘭和鈴木園子腳下一停。不僅沒再往前,反而還隱隱退了一步,有抱成一團、瑟瑟發抖的趨勢。
柯南一怔,警覺地抬起頭,看向前方。
就見昏暗的展廳里,有一道陰森的人影,正一步步從黑暗中走出來。
柯南一驚:「!」
……不過很快,他發現,所謂的「陰森」,只是昏暗光線造成的錯覺。
實際上,從展廳中出來的那個人,走路走得好好的,從姿勢到步伐都很正常,甚至有點眼熟。
柯南:「……」嗯?
……眼熟?
……
江夏從一片黑暗中走出展廳,靠在門口,看著哆哆嗦嗦抱在一起的毛利蘭和鈴木園子,有點疑惑:「……你們很冷?」
「沒、沒有。」毛利蘭看到江夏,失望又慶幸的鬆了一口氣。
失望於沒遇到鬼。
慶幸於……嗯,沒遇到鬼。
旁邊,鈴木園子的心路歷程,倒是和她完全不同。
「江夏?」她跳過了失望階段,直接喜悅加倍,熱情地朝面前的小帥哥打著招呼,「你也來看那具會動的盔甲?」
說著,她指指江夏背後的黑暗:「是在這間展廳里嘛?」
雖然,鈴木園子經過之前的各種嘗試,基本上認定了江夏的攻略難度是sss級,極難搞到手。
但是這不妨礙她喜歡看臉。
對一隻資深顏狗來說,只要江夏出現在她面前,鈴木園子的心情,就會像磕了激素一樣直線飆升。
而且多看幾眼,還能保持自己撩漢時的高眼光,就很實用……
鈴木園子一邊說,一邊想拉著毛利蘭進展廳看看。
正好有江夏在,壯膽效果肯定比柯南好多了。
……
然而兩個女生才走一步,卻被腿前面的柯南擋住。
兩人疑惑地一低頭,發現小朋友的眼神,有些複雜。
柯南看著江夏,面色凝重:「……你鞋上為什麼有血?」
其他人一怔,全都低頭看向江夏的鞋。
包括江夏自己。
江夏今天穿的是一雙黑色運動鞋,鞋面很乾淨,只在邊緣有一點新沾的塵土。
鈴木園子和毛利蘭長舒一口氣,懷疑這是熊孩子的惡作劇。
然而這時,卻見對面,江夏低頭看了一眼地面,忽然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稍微退了半步。
腳一拿開,他剛才踩過的地方,留下了半道很淺的血色鞋印。
「啊。」江夏有點尷尬,他乾脆又退了一步,重新回到覆蓋著地毯的展廳里,微帶歉意的說,「沒注意,踩到了。」
說著,他取出一塊手帕,蹲下身,好像想順手把地上的血印擦掉。
柯南:「……」
他嗖一下衝過去攔住江夏,制止了這種怎麼看怎麼像「毀滅證據」的舉動:
「這是哪來的血?!」
柯南觀察力強,個頭又矮。
剛才江夏一走近,他就發現被江夏踩過的地毯,顏色有微妙的不同。
確認那是血之後,由於以前見過類似的事,一開始,柯南懷疑鄰居又在躲起來割自己。
不過仔細一看,他發現江夏氣色很好,行動正常,左手的黑色護腕上,也沒有奇怪的濕痕。
……
可是,從江夏一路踩著地毯走過來,鞋上卻仍然留了一點血印的情況來看……
他剛才踩到的血,量絕對不少……這裡很可能已經出了人命!
……
和柯南不同,毛利蘭和鈴木園子觀察力沒那麼強,因禍得福,反而並不緊張。
她們只是以為,江夏不小心踩到了工作人員留下的紅色塗料——畢竟,這間展廳之前還掛著「禁止入內」的牌子,疑似正在維修。
此時,見江夏擦「油漆」的動作,被熊孩子攔住。
她們便也取出手帕,走近過去,打算幫江夏擦掉腳印。
走近了,才發現腳印的顏色,確實很像血。
兩人心裡暗暗點了一下頭:嗯,不愧是地獄展廳,用的塗料都如此獨特……
鈴木園子邊擦邊好奇地問:「你踩到什麼了?油漆?顏料?」
江夏歉意道:「血泊。」
「哦,血……」鈴木園子一頓,音量忽然拔高,「血泊?!!」
她震驚地抬起頭。
就見江夏蹲在猩紅的地毯邊緣,一邊看著她擦地,一邊抬手往展廳裡面指了指:「有人死了,被釘在牆上,你們……」
江夏剛想說「你們最好別進去,有點嚇人」。
話還沒說完,柯南嗖一下從他旁邊衝進了展廳。
同時柯南在手腕上一按,打開了萬能手錶上附帶的手電。
——博士給他做的第一批裝備,已經到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