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雖要緊,但來得更慢些,是隨著趙家的僕從一道入的京。
昨日傍晚方才進城。
謝窈一路暢通無阻地進了門。
有人在屋中刺繡,聽到動靜看向門口,視線落在謝窈身上,整個人呆住……
「小,小姐。」年輕婦人一怔,繡花針扎入指尖,疼痛讓她回過神,雙膝一軟跪在地上。
謝窈緩步上前,親自將她扶起來。
「大小姐,奴婢桃月,原是在夫人院子裡伺候的。」
似是察覺到謝窈的疑惑,桃月解釋道:「那時家裡窮,剛十歲爹娘要將我賣掉,是夫人心善,救了奴婢一命……那時,小姐尚未出生。」
「那一段時間,老爺的心情很不好,動輒打罵下人。但小姐出生後,老爺的心情……好了許多。」
「更是親自照料夫人,事無巨細,只是……」
「奴婢母親離世,奴婢回鄉送她,等再回謝家時夫人已經……」
「……」
謝窈聽著桃月將陳年舊事娓娓道來。
那時,外祖母他們應已察覺到了不對,但謝父妻子喪妻未過,便被啟用。
趙家只是商賈,那些年多是行商於外。
後來,謝乘很快將當年的舊人都打發處理了乾淨,京中甚至有些人都不知道他在張氏前頭還有一位妻子。
「多謝你。」
謝窈聲音微啞,「我舅母在江南遇到你,並非偶然吧。」
桃月沉默片刻,「小姐慧眼。」
「奴婢離開謝家,無處可去,輾轉回了老家,為一大夫所收留。正是曾為夫人看診過的大夫,他們一家在為夫人秘密看診過一次後,便被人攆出了京城。」
「奴婢後來悄悄問了夫人的情況,那大夫說……按他當時的診斷,夫人絕不會有事。」
謝窈一急,「那大夫在何處?」
「……已死。」桃月聲音慚愧,「他當年離開京城時,便被人斷了雙腿,已然時日無多。」
「他死之後,家裡也被一把火燒了個乾淨。」
謝乘。
好一個斬草除根!
這麼多年過去,當年的舊人怕是也不剩下幾個,再想找到證據……難如登天。
「還請你先住在此處,將來……或有需要你的時候。」
桃月跪在地上,姿態虔誠,「是。」
出了院子,謝窈吐出一口濁氣。
「太子妃。」竹心扶著謝窈,眼裡盛滿擔憂。
謝窈輕輕搖頭,「我沒事。」
因著心裡裝了事,謝窈的晚膳用得不多,幸而趙家人也都憂心忡忡,並未察覺這樣的細枝末節。
傍晚,崔宅的人便回了消息。
「太子妃,青山先生請寫出這策論之人明日巳時到崔宅。」
崔宅的人被客氣送走,謝窈看向趙昊,「可聽到了?」
今日午時還為被靈山書院退學之事懊悔的趙昊,此刻只剩緊張。
他的臉一下變紅,手緊張地揪住衣角,「表姐,是,是我想的那個青山先生嗎?」
名師大儒,天下學子的典範!
謝窈眉梢輕揚,「莫非還有第二個青山先生?」
「我,我……」趙昊緊張得語無倫次。
謝窈拍了拍他的肩,「別緊張,今晚好好休息,明日如常表現便可。」
對上謝窈的雙眼,趙昊原本緊張的心詭異地放鬆了下來。
深吸一口氣道:「是,表姐。」
趙家有為謝窈準備屬於她的院子,索性殿下也不在府中,謝窈今日便宿在了趙家。
她躺在柔軟舒適的大床上,輾轉難眠。
也不知殿下如何了……
……
與此同時,宋家。
謝玉嬌被束了一整日,嗓子都罵啞了,眼淚也流幹了,整個人幾乎哭死過去。
她身上原就還有傷。
一日沒上藥,她甚至能嗅到身後的臭味。
因著沒吃東西沒喝水,倒是沒做出更不體面的事,但也足以讓謝玉嬌癲狂。
終於。
安靜了一整日的門被人推開。
宋文博杵著拐杖緩步進門,瞧了謝玉嬌一眼,眼中全是鄙夷,「可想好了?」
謝玉嬌恨得牙痒痒,她垂下眼,遮住眼裡的恨意,用嘶啞的聲音道:「我,我都聽夫君的。」
宋文博一個窮舉子竟敢如此羞辱她,給她等著!
只要她離開宋家……
動不了和頤公主,她還動不了一個宋文博嗎?
「呵。」
宋文博的笑裡帶著嘲諷,他緩步走到謝玉嬌身邊,「那今晚……就好好表現,恩?」
他沒鬆開謝玉嬌,只吩咐人為謝玉嬌收拾,灌了點吃食。
昨晚的事……殿下很喜歡,已經說了今晚還會來繼續寵幸他。
他可不希望因為謝玉嬌的不體面,而壞了殿下的興致,壞了他的好事。
……
翌日一早。
用過早膳之後,謝窈親自領著趙昊往崔宅去。
趙昊今日穿了一身新衣,頭髮梳得一絲不苟,坐在馬車上就跟被點了定身穴一樣。
一動不動。
謝窈瞧他一眼,到底沒再說什麼,免得讓他更緊張。
太子府的馬車剛好趕在約定時間抵達崔宅。
但謝窈剛被扶著下馬車,便看見了另外的馬車……是和頤公主府上的。
還有謝家。
謝窈眉梢輕揚,這麼巧?
那今日還真是來對了。
「太子妃。」一道稚嫩卻故作老成的童聲響起,謝窈抬眸看去——
來者正是許平安。
許平安與之前相比,變化極大,小臉白淨,一雙黑亮的眸里閃爍著智慧的光。
「我來接太子妃與趙公子。」許平安作揖,一副主人翁的姿態,「請。」
謝窈微微頷首,「勞煩小公子。」
許平安的臉一下紅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太子妃喚我平安便好。」
知遇之恩,他自是永生不忘。
謝窈也沒矯情,「平安。」
許平安領著兩人往裡走,同時低聲道:「今日一早,和頤公主與謝大人也帶著謝公子來了府中。」
「聽聞,是為了謝公子求學一事。」
謝窈已看見了馬車,面上笑意不減,「那倒是巧了。」
只是這一次,又要讓他們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