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稷闔了闔眼,將腦中紛雜的思緒甩開,默念著清心咒出了門。
謝窈注意到太子的離開,正欲出聲,卻沒來得及。
男人的背影似帶了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謝窈唇角微翹,昨晚太子的態度比她預料之中更好,這是一個很好的開始。
太子殿下瞧著雖有些厭世,但修養極好,是個真正的君子。
唯一且最大的問題……就是不行。
謝窈正在梳妝,許嬤嬤領著原本東宮伺候的侍女進門,恭敬行禮之後便領著侍女幫忙收拾床榻,瞧見床榻上雪白的元帕,她心中輕輕嘆息一聲……
府中只有太子與謝窈兩位主子,早膳精緻卻不奢靡。
夫妻倆各坐一邊,用餐禮儀都極好,安靜的周圍的下人連呼吸聲都下意識放輕。
終於,蕭稷放下筷子,瞧著謝窈也用罷,清冷的聲音方才響起,「有事?」
方才謝窈頻頻看他,表現得不要太明顯。
「確有一事不明。」謝窈好似閃著細碎星辰的眸灼灼看著太子,「今日可要入宮?」
按理說,太子大婚,她作為新婦自然該入宮拜見。
但太子蕭稷是先皇后所出,先皇后仙逝之後,皇帝並未再冊立新後,如今是貴妃代為掌管六宮。
「不必。」蕭稷回答得十分果決。
謝窈立刻應聲,「是。」
早膳後,蕭稷起身離開。
謝窈才剛回屋,許嬤嬤便走進來,「太子妃,府中下人都已在外等著,您可要見見?」
「殿下已吩咐,今後府中內務一切聽您安排。」
這麼快?
這本是她身為太子妃的權利,但她剛嫁進來,原想著再觀察幾日,卻沒想到太子如此……體貼。
「好。」謝窈爽快答應,人自然是要見的。
頓了頓,她問:「許嬤嬤,府中可有人是需我注意一些的?」比如太子的妾室通房什麼的……
許嬤嬤在謝家陪了她三日,但未成婚畢竟不好問。
許嬤嬤立刻反應過來,低聲道:「殿下素來潔身自好,府中只有殿下與太子妃兩位主子。」
謝窈:「……」
據她所知,男子們十三四歲便有引導人事的侍女,謝家她那幾個便宜弟弟個個都有。
太子身份尊貴,已經及冠,身邊卻空無一人……形勢很嚴峻!
待她出了門,看見府中伺候的下人們時,心情愈發沉重。
整個太子府就沒幾個侍女,都在主院伺候。
管理對外事物的是許嬤嬤,對內事物的侍女則是櫻桃與許嬤嬤的侄女雨燕。
謝窈一一詢問了下人們各自的職責與姓名,讓他們仍各自做從前的事,又賞賜了一番,這才結束。
調整是必定要調整的。
但畢竟都是太子用慣了的老人,她不能操之過急。
謝窈取了一個金手鐲放在許嬤嬤掌中,「許嬤嬤,你是殿下的乳母,殿下信重你,我自然也信你,府里這些事,還要勞你多盯著。」
許嬤嬤心裡熨帖極了,倒不是為這手鐲,更為太子妃的信任。她滿目動容,「太子妃,從前府中沒有女主人,老奴只得僭越一些。如今府中一切自是該您做主。」
謝窈沒再推拒,只道:「我畢竟年輕,初來乍到,若有什麼不合適的地方還要嬤嬤提點。」
許嬤嬤正要說話。
竹青從外面走進來,低聲道:「太子妃,宮中來人,說是貴妃娘娘宣您入宮。」
屋內霎時一靜。
眾人的眼神都落在謝窈身上,等著她的回應。
謝窈微垂的眸里閃過一道寒光,沒有猶豫道:「我病了,怕是不能入宮向貴妃娘娘請安。」
「是。」竹青並未質疑,立刻轉身去答覆。
謝窈又看向許嬤嬤,「嬤嬤,不知是否可請府醫?」
她問的是,府醫可靠嗎?
許嬤嬤全程站在一邊,並未發表任何意見,此刻眼裡的笑意卻怎麼都遮掩不住,姿態恭敬道:「太子妃是主子,身子不適自要請府醫的。」
很好,可靠。
做戲做全套,謝窈吩咐竹心去請府醫。
而許嬤嬤讓人將太子府中的一應帳本送到主院之後,才離開,出了主院的門,她徑直朝前院書房而去……
府醫很盡職,為「抱恙」的太子妃開了藥方。
當晚,謝窈沒見到太子。
第二日早膳太子仍沒出現,謝窈這才在午時帶了一份湯羹前往書房。
「太子妃。」
親隨的聲音微微拔高,似在提醒什麼一般。
謝窈並未貿然闖入,而是先叩門,禮貌詢問:「殿下,我可以進來嗎?」
「進。」
謝窈一進門,便被豐厚的藏書震驚。
蕭稷的整個書房裡都好似散發著濃郁的書香,他正端正坐在書桌後,手握著一卷書。
玉冠束起墨發,春日午時明媚溫暖的陽光從窗戶灑進來,好似為他周身都度上一層輝光。
襯得他不似凡人。
謝窈都看的怔了瞬。
蕭稷的動作幾不可查的頓了頓,而後抬眸,目光冷沉疏離,似在提醒她,「何事。」
謝窈忙問:「明日……殿下能陪我回門嗎?」
蕭稷下意識蹙眉,片刻後應聲,「可。」
謝窈一笑,蕭稷便別開眼。
謝窈環視一圈,感嘆道:「殿下書房裡好多書。」
蕭稷頓了頓,道:「若想看便自己取。」只要謝窈不觸碰他的原則,他自然願意與人方便。
畢竟嫁給他……
也算委屈了她。
「多謝殿下。」謝窈當即起身,在書架之間穿梭起來,這麼多書,她要好好找找有沒有醫書。
謝窈這一找,還真就很快發現了一本醫書!
她伸手去取……
夠不到!
謝窈左右看了看,沒瞧見木梯,她墊起腳尖……還差一點。
謝窈忍不住瞧了一眼蕭稷的方向,見他正認真看書。她眼裡閃過一抹狡黠,直接蹦起來去抓書!
許是沒經驗的緣故,又沒抓到。
只差一點點……謝窈再蹦!
這次抓到了。
她雙手將書抱在胸前,一轉眸——
便看見了站在書架一端的太子殿下。
謝窈想到剛才的行徑,頓時俏臉一紅。
蕭稷卻沒什麼反應,他的餘光瞥見她因抱書而站,腦中閃過方才她方才的摸樣。
莫名想到了一些禁忌的畫面。
他迅速垂下眼瞼,聲音透著不悅,「莊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