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老太君派了桂嬤嬤過來,請周晚吟過去說話。
周晚吟到的時候,一屋子的女眷正陪著老太君在說笑。
老太君看她過來,很親熱的拉她坐在自己身邊,又指著三小姐柴惜君道:
「方才說到哪兒了,你接著說,也給你晚吟姐姐聽聽。」
柴惜君是二房庶出的姑娘,一直努力討好王氏但都沒得個好臉色,她心裡不痛快,平時便喜歡欺壓寄居過來的表姐。
「才說到殷將軍大破海寇班師回朝,聖上讚揚,說她是巾幗英雄。」
她說完,眾人便都轉過了頭瞧周晚吟的臉色。
當面提殷將軍,這不是扎周晚吟的心麼。
然而周晚吟並沒有如她們料想中的自卑和委屈。
她眨著眼睛笑著問:「後來呢?」
柴惜君愣了一下,這才賭氣道:「後來啊,我去殷家赴宴,殷將軍知道了子安哥哥曾寫詩文讚美她,很是高興,還托我遞了她和的詩文給子安哥哥。」
周晚吟讚嘆道:「子安表哥和殷將軍以詩文相和,實在是郎才女貌,叫人羨慕呢。」
柴惜君脫口而出:「那是自然,我哥哥和殷溪將軍是天生一對。」
周晚吟做驚訝狀:「表妹,殷將軍待你這般好,你怎麼能坑害她,讓她給柴家做妾。」
柴惜君愣了一下,「殷將軍一個女將軍,怎麼能做妾,她和子安哥哥的婚事已經定了的,下個月就要八抬大轎迎進門的正妻。」
周晚吟大驚失色,大聲道:「殷溪將軍是正妻,那我是什麼?莫非舅舅舅母,是要悔婚!」
既然柴家人不要臉,她也沒必要給他們遮遮掩掩的留臉面。
她就是要當面問出來,既然要悔婚,就得拿到檯面上說清楚。
滿屋子人面面相覷,一下子都尬住了。
可不尷尬麼,這新婦都要進門了,前一個未婚妻還沒個說法呢。
可柴家給不了說法啊,攤開來悔婚,是要退嫁妝的!
先當這事不存在,把新人迎進門,再隨便找個人把她嫁出去打發了唄。
哪知道她竟然自己問了出來。
王氏只好尷尬的打圓場道:「當日你父親臨終託孤,稀里糊塗的兩家就把親事定了,也不知有今日的機緣。你年紀還小,舅母再慢慢給你尋個好人家嫁過去,我蘭陵娘家還有個侄子沒說親呢。」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都瞪大了眼睛,默契地沒說話。
王氏那個二十多了還沒說定親事的侄子,那不是個癱子麼。
別說是周晚吟這等有豐厚嫁妝的,就是清貧些的人家,誰能把女兒嫁過去啊。
周晚吟看著老太君,笑著問道:「外祖母也覺得這樣好嗎?」
她雖然臉上在笑,但眼睛是卻是無比認真。
老太君拍了拍周晚吟的手背,瞪了王氏一眼:「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打量我老婆子年紀大了,管不了你了是嗎。」
王氏趕忙起身謝罪,不敢多說。
老太君摟著周晚吟,愛憐的道:「你別聽她們胡說,什麼嫁到蘭陵去,你母親走了,我見著你,就如同見著她一樣,怎麼捨得你離了我左右。」
說著便抬手指了指王氏:「以後休要說什麼把晚吟嫁出去的話,那殷將軍不是不能容人的性子,等到她和子安成了婚,再熱熱鬧鬧的把晚吟抬進來就是了。」
周晚吟心口最後一滴血冷了。
她幾乎是被氣笑了:「外祖母,那您這是要我給表哥做妾?」
老太君親昵的拍了拍她的頭,笑呵呵道:「說什麼傻話呢,娥皇女英倆姐妹不也共侍舜帝麼,妻妾那都是說給外人聽的,你同你表哥是自小的情分,將來他還能委屈了你?」
「老太太說的極是,是媳婦考慮不周了!」王氏趕忙說,還是老太君想的周到啊。
「殷溪將軍公務繁忙,哪有晚吟體貼溫柔。」王氏看周晚吟的眼神都變得慈愛了起來,「雖說是沒了正妻的名頭,但只要一心一意伺候好了你表哥,他還能不疼你?」
「夠了!」周晚吟再也演不下去了,推開老太君的手,站了起來,「周家女,不為妾。」
柴惜君翻了個白眼,不屑道:「說的跟你多清高似的,表姐,你如今不過是個孤女,父母雙亡無依無靠,我哥哥可是國公府的公子,能納你做妾已經是抬舉你了。」
王氏和善的拉著周晚吟笑道:「你別聽你惜君妹妹瞎說,哪有什麼妾不妾的,河西張家的夫人不能生養,我娘家堂哥的小女兒嫁了過去,生了三子一女,她如今和夫人處的和姐妹一般,外頭人哪個不羨慕?」
周晚吟一把拍開她的手,倒退幾步:「不願出嫁妝,送女做妾的是你王家,可不是我周家。」
「你!」王氏氣的臉都白了,「你說什麼!」
老太君按下氣急敗壞的王氏,慈愛的看著周晚吟:「晚吟啊,你可要想清楚了,你沒有父母長輩,婚姻大事無人做主,不跟你表哥,難不成要做個老姑娘麼?」
這便是赤裸裸的要挾了,不給柴子安做妾,只要柴家人不給做主張羅親事,她就只能當個老姑娘!
柴惜君明白了過來,登時臉上掛著笑道:「說來真是不公平,咱們做女子的,就是命苦,命運都系在男人身上,像表姐這樣,沒有親族男子的,就更苦了。」
周晚吟看著她,沒說話。
苦嗎?看她這樣子,不是挺快活的麼?
世間女子都命苦,有人比她更命苦,她便得意起來。
閒來無事也要踩人家一腳,看人家孤苦無依,痛苦無助,也就不覺得自己苦了。
柴惜君見周晚吟沒說話,還想再刺她幾句,卻見桂嬤嬤領著一個穿著宮裝的嬤嬤進來。
桂嬤嬤神情激動:「老太君,平王府來了人,說是要接表姑娘過去說話。」
一屋子人登時面露喜色,平王是當今皇帝唯一的親叔叔,身份尊貴異常。
他們家肯派人來接國公府的小姐過去說話,這是天大的殊榮了。
柴惜君躍躍欲試起來,整個國公府,她是最出色的姑娘,若是能入了王妃的眼,日後常出入王府,結識一些郡主縣主,再搭上她們的兄長……
想到這裡,她乖巧的向嬤嬤道了聲萬福:「嬤嬤先坐會兒,待我們姊妹幾個換身出門的衣裳。」
嬤嬤並沒有多看她,一板一眼道:「不必麻煩,王爺說了,來接表姑娘。」
言下之意,只接表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