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眉細眼的靈瓏笑得很得體。
上來先問好。
「貴妃娘娘金安。」
「我們娘娘和蘭昭儀娘娘、簡嬪娘娘和各位主子小主送來的東西,娘娘都看到了嗎,可還滿意?
我們娘娘說,緋晚姑娘昨兒受驚了,瞧著怪可憐見的。雖然知道貴妃娘娘一定會給緋晚姑娘壓驚,但我們娘娘和幾位娘娘也要表一表心意,好讓緋晚姑娘早點安穩心神,好好伺候陛下。
我們娘娘還說,今天晚上準備熬一鍋野參雞湯,再配幾樣時令小菜,請貴妃娘娘務必賞光過去小酌,姐妹之間多多走動親熱。」
這是看熱鬧看得太高興了。
非要把虞聽錦的臉貼在地上擦。
虞聽錦氣得心跳加速,暗罵賢妃太賤。
恨不得親手撕了靈瓏的嘴。
面上卻不能露出半分狠厲來,只按著平日在人前的嬌蠻模樣,偏頭冷哼了一聲。
小性子嗔怪道:「要不是你家主子,本宮的雲翠怎麼會受重罰。那是本宮幾歲起就服侍在身邊的丫鬟,名為主僕,情同姐妹,沒了她,本宮飯都吃不下!」
靈瓏福身歉然一笑:
「所以您晚上千萬賞光,看看我們長樂宮的吃食能不能開您的胃口。
奴婢斗膽僭越一句,雲翠是皇后娘娘按宮規處置的,輕罰重罰我們娘娘並不能決定。
您若不滿,不如去求見皇后娘娘?」
虞聽錦大怒。
拍案而起:「你竟敢頂撞本宮!」
「奴婢不敢,奴婢告退。」
靈瓏含笑退去。
虞聽錦竟不能奈何。
只因賢妃在宮裡實在很有面子。
別說虞聽錦,就是皇后本人都不太願意越過她懲罰她的下人。
虞聽錦同期選秀進來的一個低位小主,因為不知底細,打了賢妃宮裡一個雜役跑腿小太監。
回頭就被賢妃告到太后跟前。
不常插手宮務的太后特意發話,把那小主綠頭牌掛了半年之久。
等半年後復牌,皇帝早把此人忘到九霄雲外了。
那人進宮是七品娘子,現在一年多過去,還是七品娘子。
日子過得很艱難。
前車之鑑,虞聽錦不敢造次。
她晉升貴妃沒多久,金冊還沒捂熱乎,又哪能得罪賢妃這尊大佛。
按大梁後宮的規制,貴妃之位,是在賢、德、淑、惠四妃之上的。
但等級位份再森嚴,可有時候,人就是不得不向現實低頭。
所以明知道賢妃聯合蘭昭儀等人故意給她添堵,卻也不得不暫且咽下這口氣。
靈瓏一走,虞聽錦掀翻桌子,把送來的賞賜全都給掀到地上。
盤兒領著宮女跪了一地,大氣不敢出。
誰知虞聽錦這口氣還沒咽完,又添了一口氣。
還沒來得及折騰緋晚,皇后召她過去。
也給了幾樣綢緞首飾之類的賞賜。
給緋晚的。
虞聽錦眼淚汪汪,癟著嘴委屈:「娘娘,她們欺負我,您怎麼也……」
皇后玉容沉凝,眉間三分不耐。
「收起眼淚,淚珠子能抵什麼事?本宮扶你上來,不是為了整天看你哭哭啼啼鬧委屈的。」
虞聽錦連忙剎住淚意。
抽噎行禮:「嬪妾遵命。」
皇后道:「你那個宮女挨打的事,本宮著人跟陛下那邊稟報了,回頭,興許陛下也有賞賜過去。」
「娘娘?!」虞聽錦一驚,「這……她不過是個婢子,這樣抬舉她……」
「本宮是在抬舉你!」
皇后恨鐵不成鋼:「本宮不告訴陛下,難道等陛下從旁人耳中聽到此事麼,那時候吃虧的是誰?」
虞聽錦明白過來。
想起賢妃的上躥下跳,知道皇后必是先開口,把此事在御前輕描淡寫描過去了。
萬一賢妃那邊去告狀,也好有個應對。
嘴上卻不服氣:「陛下不過讓那婢子給嬪妾生子,又不上心,未必會給她賞賜壓驚。」
皇后淡淡看著她。
半晌,扶了扶鬢角的金鳳流蘇,慢慢道:「不上心?一夜兩次的,也不上心麼?」
虞聽錦頓時羞紅了臉,又窘又驚。
她嚴禁春熙宮人傳出那夜之事,沒想到皇后已經知曉。
「本宮昨日見那婢子,雖然受傷,骨相身段都是上等的,改日傷好了,再領來給本宮仔細瞧瞧。」
皇后靠在身後灑墨彈花引枕上,意態鬆弛了些,慢聲道:「說起來,那是你的陪嫁婢吧,一年多了,本宮竟似乎沒見過她,你藏著她做什麼?」
虞聽錦心臟亂跳,笑道:「娘娘說笑,嬪妾藏個婢子作甚。只是她雖忠心,卻拙嘴笨腮的,怕她出來惹人笑話,所以不常帶她走動。娘娘您想看,改日嬪妾就領她過來。」
皇后頷首。
又道:「雖然陛下允你借腹,不給那婢女名分,可若她真入了陛下的眼,你也不必壓制自己人。跟前多個膀臂,難道不好?你該盼著陛下能賞她才是。」
「可那婢子蠢笨,怕是……」
皇后緩緩抬眼。
盯得虞聽錦咽下了後頭的話。
「是,娘娘……嬪妾受教。」
從皇后宮裡回來,緋晚還被拘在內殿裡跪著。
虞聽錦把皇后給的賞賜,連帶著之前賢妃等人送來的,一盒子一盒子全都砸在緋晚身上。
她見緋晚跪在那裡,臉色蒼白搖搖欲墜,臉頰殘留著腫脹,卻依舊有一股子婀娜意態縈在眉目間,便覺得怒火中燒,怎麼也壓不住。
恨這賤婢的真實小姐身份是一則。
另一則,她更恨她容色在自己之上!
憑什麼呢?
她乖巧聽話地做了十幾年虞府千金,憑什麼這賤婢回來,她就成了假的?
憑什麼她好不容易賺到貴妃之位,這賤婢一侍寢,人人都要給她發賞?
「賤婢,你到底有什麼好?」
內室里只有姐妹倆相對。
靜悄悄的。
虞聽錦眼裡突然漫上殺意。
殺了這婢子!
省得皇嗣還沒個蹤影,倒給她添了許多麻煩!
虞聽錦看看周圍。
隨手摘下了床頭系帷帳的錦繩。
不到一尺的繩子拿在手裡。
她彎下腰,往緋晚脖子上比了比,正好可繞那纖細的脖頸一圈。
望著嚇得話都說不出來,只管瞪眼驚恐看她的緋晚,虞聽錦眯了眯眼睛。
陰狠地笑。
手中繩子微微拉緊。
只需用力,再用力……
「娘娘。」
身後陡然一聲輕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