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飼妖人
清河新城。
驗屍房。
魏明和劉川兩人吩咐幾個士兵把屍體搬運回城。
兩人商量了下，思慮再三，決定先撤，於是領著大隊人馬回了城，今日之事遠超他們想像，得趕緊跟上頭匯報。
老仵作滿手是血的走了出來，魏明和劉川在門外等著。
他們縱使已經見慣了生死。
可裡面血腥的場景還是不喜看到，所以都默契的選擇出來等。
看到老仵作出現，魏明開口問：「馬老，可有查出這些人的身份？」
安南軍每個衛所都會配備仵作。
這些仵作都是經過專業培訓的，比縣衙快班的仵作要厲害很多，甚至於培養一個仵作的成本比一個武者都要高。
這老仵作在安寧衛地位可不低，連魏明都要尊稱一聲馬老。
老仵作面色平靜，淡淡道：「從碎塊特徵上來看是張家的人，被妖獸撕咬而死，具體的身份要找張家才能確定。」
一名好的仵作。
除了懂得查驗傷口之外，還要有極強的分析能力。
老仵作來到安寧衛之後。
就一直潛心研究清河周邊各方勢力的特徵。
每個勢力，都有自己獨特的武功。
常年練習武功，就會對身體產生影響，最後形成獨有的特徵，常見於虎口、手腕、膝蓋、腰腹等各處。
通過這些特徵，就能確定其身份。
當然，確定的是屬於哪個流派，至於具體到人，那還需要人證佐證。
但這些已經足夠。
魏明雙眼微微眯起。
「居然是張家的人。」
他不動聲色的瞄了一眼身旁的劉川。
發現對方臉上的錯愕似乎不是裝出來的。
顯然，劉川也不清楚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
「怪哉。」
誰不知道，張家是曹威的人。
現在居然與妖亂扯上關係，而且從這些線索不難判斷，這次的妖亂十有八九是張家惹出來的。
「看來是玩鷹被鷹給啄了。」
魏明冷笑著望向劉川：「劉總旗，此事我會匯報給寧大人和姜大人，就先告辭了。」
劉川臉色難看。
他是真的不知道為何張家會摻和到妖亂之中。
不過聯想到今早馮羽給他的命令。
隱隱猜出此事不簡單。
輕嘆一聲：「趕緊告訴馮大人為好。」
念起。
快步向著守備馮羽的住處走去。
「嘶~」
「張豪失蹤了？！」
李銳和葛洪從魏明口中聽到這個消息，都是一驚。
張豪可是張家的三號人物，貨真價實的七品高手，居然就這麼悄無聲息的消失。
魏明呷了一口茶：
「奶奶的，我一得到消息，立馬就帶人把張家給圍了。」
「一開始那些小崽子還嘴硬。」
「我教訓了一頓，他們才說張豪今早帶著幾個人去了城外，一問信息，與仵作給出的判斷基本一致。」
李銳和葛洪對視一眼。
張豪十有八九應該也葬身妖獸腹中。
葛洪忍不住追問：「那後來呢？」
魏明鬱悶的將茶杯放下，罵罵咧咧道：「肯定是馮羽那廝惹出來的亂子，我還要再查，結果就被馮羽截胡，不讓我繼續過問。」
馮羽是守備，六品。
魏明只是總旗，七品，官大一級就能壓死人，更不用說大了整整一品還多。
只能暫時放棄。
既然馮羽已經插手，他能做的也就是將事情上報給寧中天，如此而已。
胳膊擰不過大腿，更何況這背後極有可能是曹威的授意。
李銳心頭一沉。
妖亂的源頭不用猜，都可以肯定與那位曹參將脫不開關係。
可就算知道，又能怎麼辦？
整個安寧衛，只有姜臨仙一人能制衡曹威。
這事已經不是他們能摻和的。
魏明繼續說：「放心，此事我絕不會讓兄弟們白干，李老哥，葛老弟，我說什麼也要給你們撈一個中功回來。」
李銳和葛洪眼中閃過喜色。
那些大人物的事情距離他們太遙遠，可一個中功卻是實打實的好處。
「多謝魏總旗。」
魏明擺了擺手：「都是自家兄弟，說這些作甚。」
「你們是寧大人的親信，我才會將此事告訴你們，就是提了醒，免得惹了不敢惹的人。」
說完。
魏明就站起身：
「好了，我走了。」
臨走前還不忘提醒：「此事莫要再告訴其他人。」
「是！」
李銳和葛洪都是一臉鄭重。
魏明滿意的點了點頭。
他既然選擇告訴李銳和葛洪，不僅僅是因為兩人與寧中天的關係，還因為這兩人做事謹慎，嘴巴也嚴。
魏明打算培養為自己的左膀右臂。
既然是左膀右臂的人選，當然不希望捲入漩渦，無故慘死。
將軍府。
一汪喜人的魚塘，幾尾錦鯉在水池中歡游。
曹威手中捧著魚食。
心不在焉的撒著，也不管池中錦鯉為了幾粒魚食已經相互爭搶。
這時。
馮羽走到曹威身旁：「將軍，已經查明，那些妖獸有人為飼養過的痕跡，山里應該還藏著一隻鬼妖。」
安寧衛能人輩出。
其中就有精通妖獸習性之人，馮羽帶著尋妖人上山，發現鬼妖的氣息，而且就在張家人屍體旁邊，顯然張家人是被鬼妖所殺。
「鬼妖.」
曹威雙眼微微眯起：「有點意思。」
他叫張豪抓捕鬼冥教的人。
是真的認為一個張家就能發現鬼冥教的秘密？
當然不是。
事實上，如張家這樣的，他還有十幾個同樣的勢力，也在暗中幫他抓捕鬼冥教的妖人。
廣撒網罷了。
這就是權力在握的魅力，只要一個念頭，自然有人會拼了命的去幫忙實現。
知曉鬼冥教仙法的人，肯定不會是弱者。
所以鬧出的動靜越大，曹威越滿意。
只有抓到鬼冥教里的大人物，他才能從那些人嘴裡撬出仙法的消息。
「七階.伱親自走一趟，將那鬼妖給我帶來。」
「是！」
馮羽領命。
隨後他有些猶豫的問：「曹將軍，張豪應該已經死了，那張家.」
曹威無所謂的將手中魚食一把全部撒進池塘，冷冷道：
「張家後邊派來的人若是得力，就繼續用。」
「若是個廢物」
「安寧衛的位置能者居之，有些人也該清理了，安寧衛不養閒人。」
他對張家青眼相加，大部分是因為張豪辦事的能力。
張豪還活著，張家對他來說還有些用，他自然不吝嗇獎賞。
可現在張豪死了。
若是後繼無人，一個小小張家還能讓他一個五品參將念舊情？
顯然不夠格。
那有些東西就理應被收回來。
「屬下明白。」
馮羽面色如常。
他能做到守備，伺候過好幾任上司，冷血的官早就見多了。
慈不掌兵。
不就是這麼意思。
張豪死了。
馮羽帶兵在山裡搜了七天七夜。
找出不少碎肉。
這個世界仵作雖然沒有李銳前世那些精密的儀器，可也有自己獨特的手段。
僅僅從幾塊碎肉，就推斷出是張豪。
「張豪此人倒是個梟雄，只可惜點兒背。」
葛洪咋了咋嘴。
張豪的事情被馮羽有意壓了下來，知道的人不多。
魏明是寧中天的心腹。
他和李銳是魏明的心腹，所以才能知道這些消息。
這就是背靠大樹的好處。
中立派很多時候並非是被人有意針對，而是獲取信息的渠道有限，很容易就把自己掉進坑裡。
李銳點頭。
「聽說衛所里幾個張家人都主動辭官，馮守備全都批准了。」
張豪死後。
清河的張家頓時群龍無首。
消息傳到張家老太爺的耳朵里，更是叫張家人盡數歸家為張豪守孝。
明眼人都能看出。
張家老太爺分明就是心灰意冷，主動放棄清河。
張家在清河忙活了好幾個月。
最後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悽慘收場。
葛洪兔死狐悲：「李老哥，還真是世事無常。」
自問。
他比張豪強在哪裡？
頂多就是運氣好些罷了，若是碰上一樣的情況，定是必死無疑。
「行路艱難。」
李銳也是輕嘆。
他明白葛洪話語中的意思。
世間有太多驚才絕艷的天驕，可真正山巔的大人物就那麼幾個。
是這些大人物的天資更高？
不見得。
很多當年能力壓這些大人物的天才，尚未成長起來就夭折。
活著才是關鍵。
走得快，遠比不上走得穩，雖然慢，但只要能走到終點，那就是勝。
某位姓司馬的高祖皇帝就是最好的例子。
葛洪：「說來也是奇怪，鬧出這麼大動靜，姜大人居然不聞不問。」
「姜大人定有自己的計較。」
魏明已經將事情上報給了寧中天。
寧中天當然也早就報給姜臨仙。
可數日過去。
姜臨仙一點動作的都沒有，事出反常必有妖，李銳可不認為姜臨仙是愚蠢之人。
下屬總覺得上司的決定愚蠢。
那是因為他們沒資格了解事情的全貌。
每一件荒唐的事情背後，肯定都有一個極其合理的理由。
「但願吧。」
葛洪也知道自己是在瞎操心，他換了個話題：「姓梁那個小子你真不打算讓給我？」
他聽說了梁河與張符那一場比斗。
以弱勝強。
無論用的是什麼手段，都是值得驕傲的。
葛洪這才動了挖牆腳的念頭。
主要是李銳的武庫整日都做些書吏的工作，梁河這個實戰天才放在武庫太浪費。
李銳輕笑：「不是我不放人，是小河那孩子不願意，難不成我要趕他走？」
葛洪一聽更加鬱悶。
他自問梁河來自己這裡，前途肯定比在武庫要好。
可那小子就是鬼迷心竅，鐵了心要跟李銳。
「這老李哪裡來這麼大魅力？」
清河八十里外。
一處低洼沼澤。
密密麻麻的藤蔓植物將這裡層層迭迭編製得如同囚籠，陽光都照射不進來。
縱使在晌午。
這裡依舊是伸手不見五指。
「額」
「啊」
一陣痛苦的嗚咽在沼澤中迴蕩。
體型巨大的鬼妖抱著腦袋，三個腦袋眼中都露出掙扎的神色。
「桀桀桀，有點意思。」
「居然還想要反客為主，侵占鬼妖的意識。」
黑袍老者發出陣陣怪笑。
望著鬼妖的模樣，反而露出病態的興奮。
「求求你放了我吧。」
一個頭顱開口求饒。
仔細一聽。
竟然與張豪的聲音別無二致。
飼養鬼妖，最重要的一步就是噬生人，讓生人怨氣融入到鬼妖魂魄之中。
張豪身軀被鬼妖吞噬。
或許是求生的意識太過強烈，最後他的意識竟然壓過了鬼妖原本的意識。
這才出現現在這般兩個魂魄相互爭奪的場面。
黑袍老者搓了搓手：
「好，很好！」
「老夫飼妖幾十年，還是第一次碰見這般不想死的人。」
只見他雙手十指掐動：
「既然你不想死，那麼我就成全你。」
「只是.你要換種活法！」
話音未落，一道黑霧似的氣流自黑袍老者右手拇指少商穴的位置湧出，射向鬼妖的眉心。
「啊！」
痛苦的慘嚎聲震徹山林。
足足過了半個時辰。
聲音才逐漸平息。
黑袍老者佝僂著身子，眼神有些疲憊，顯然剛才動用黑霧真氣對他也並不輕鬆。
但心情還是被興奮占據。
他死死的盯著似木樁一般杵在沼澤里，一動不動的鬼妖。
詛咒似的念叨著：
「你最好不想死，否則老夫定要讓你神魂俱滅，永世不得入輪迴。」
「就算當鬼，那是老夫手中的鬼！」
忽然！
鬼妖的身子開始輕微晃動。
老者眼中閃過一抹喜色。
下一瞬。
鬼妖的雙眸緩緩睜開。
在睜開時，已經不復從前的呆滯、木訥，而是無盡的悲傷、不甘。
黑袍老者冷哼一聲：
「是老夫給了你一條命，還不感謝老夫。」
「跪下！」
鬼妖眼中閃過掙扎。
但最後身子還是不由自主的雙膝彎曲，跪在老者面前。
看到鬼妖服從自己的命令。
黑袍老者這才露出滿意的笑容：「很好。」
「放心，跟了老夫，你定不會後悔，捨棄的只是皮囊，但你說不定能長生不死。」
鬼妖，又或者說是.張豪任命一般低下醜陋的腦袋：
「是。」
黑袍老者更加得意。
他伸出乾枯的手掌似撫摸自己的孩子一般撫摸鬼妖碩大的腦袋。
「很好。」
「很好。」
「以後你就忘記張豪這個名字，就叫鬼三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