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不見棺材不落淚
話說萬府內的賓客,或是大塊吃肉,大口喝酒,豪情快意,或是推杯換盞,盡情交談。
卻見一個僕人飛步跑到萬震山面前,耳語一句,萬震山不禁霍然起身。
突然就聽蓬蓬蓬三聲悶響,好似珠炮連響。
廳上每個人的心也跟著「怦怦怦」的三跳,循聲望去,只見萬府大門竟然被三具黑棺給堵住了。
這三聲巨響,登即將廳上的熱鬧氣氛砸熄了火,人人酒意頓消,一些江湖人都握住了隨帶的防身兵器,氣氛驟然變得緊張起來。
他們都在想:「萬震山這是造了什麼孽!」
要知道正午之時,太行山大寨主呂通,因為自己兄弟呂威採花,被萬震山舉報官府,從而死在公人手中,為了報仇,特意在這個好日子拎著兩桶大糞前來搗亂。
這呂通是北五省黑道極為厲害的人物,一手六合刀六合拳,黃河南北大大的有名,可被戚長發與狄雲師徒兩給解了圍,自己拎來的大糞都弄在了自己身上。
可沒想到到了傍晚,又是棺材上門。
萬震山的大弟孑魯坤、四弟子孫均、五弟子卜垣、六弟孑吳坎、七弟子馮坦、八弟子沈城紛紛長身而起,一擁而出。
萬震山喝道:「都給我站住了。」
眾弟子當即停步。
萬震山看向戚長發道:「老三!」
戚長發將一杯酒慢慢飲盡,喟然嘆道:「唉,師兄,你這壽宴還真是熱鬧,且看看何方神聖!」
眾人眼見廳上眾人驚駭四顧時,唯獨此公頸項也未嘗動一動,當真膽識俱豪。
突然就聽一人嘻嘻笑道:「萬老大,好香的酒啊!」
萬震山與戚長發聽得這句,心頭咯噔一下:「哎喲,是他。」
突然就見一道青影從棺材牆的上方竄了出來,捷如狸貓,
此人身法快捷,眾人尚未看清他面貌,已在大廳之前,猛然立定。
只見他身材瘦削,飛掠之中行如飄風,但身子說停就停,軀體毫不晃動。
足見來人內力輕功俱臻上乘,可比今日鬧事的呂通厲害多了。
可有些人看清來人相貌,均是一驚:「這是玩的哪一出!」
萬震山哈哈笑道:「老二,你怎麼跟我開起這等玩笑來了。」說著迎了上去。
眾人瞬間醒悟,來人不是別人,正是梅念笙的二弟子「陸地神龍」言達平,難怪如此了得!
看來梅念笙的徒弟沒有一個白給的。
今日午時,名震北方綠林的好手呂通將兩桶大糞潑了出來,全靠戚長發內功深湛,眼疾手快,扯下自己衣袍將兩桶大糞兜住,不然這壽堂早成糞場了。
後來狄云為了師父這件用家裡大黃牛買來的衣服,與呂通大打出手,卻抵不過對方。
萬震山輕輕一出手,就將呂通扔到了自己提來的糞堆里,端的藝業驚人,令人佩服。
而今言達平一露身手,更是非同凡響,梅門三弟子果然各個身懷絕技。
可佩服之餘,又很是驚訝,忖道:「他們是同門師兄弟,為何壽宴送棺材?」
萬震山打招呼的同時,戚長發也急步上前,拱手笑道:「二師兄,別來無恙啊?」
言達平也拱手見禮,笑道:「我又不像你,帶著女兒徒弟,守著兩畝良田,舒服著勒。小老兒要是有伱那麼大的學問,小小的麻溪鋪還能容的下我嗎?」
萬震山與戚長發都知道言達平生性詼諧,均不以為意,戚長發的女兒和徒兒卻忍俊不禁,「哈」的一聲笑了出來。
狄雲與戚芳都以為戚長發不識字,這位素未謀面的二師伯卻說他學問大,可不是笑死人嗎?
戚長發向兩人招手道:「芳兒,雲兒,快給二師伯見禮。」
「哦!」
狄雲與戚芳上前就要磕頭。
「你們也來。」
萬震山也招呼一眾弟子。
怎料言達平一擺手道:「不用了!我這哪有什麼長輩樣,不配這群娃娃給我見禮!」
說著端起旁邊桌上的酒壺就往嘴裡灌。
一股清涼直達言達平肺腑,又甘又冽,不禁脫口贊道:「好酒,好酒,以後可是喝不到嘍!」
萬震山本就氣惱,聞言沒好氣道:「你到了哥哥這,想喝酒管夠,你弄這一出幹什麼?」
說著向眾僕人一擺手道:「去,將那東西移開!」
言達平笑道:「萬老大,先別忙著弄,我就些話要說!」
萬震山笑道:「有話等會,再說不遲!
咱們三兄弟多年沒見,今日能夠談談說說,大為快事。」
戚長發聽他說得真摯,也正色道:「是啊,自從先師過世,我們幾個的確少了來往啊!恐怕師父也不想看到我們如此。」
萬震山點了點頭。
言達平目光中閃出一抹狡黯神色,笑道:「萬老大,戚老三,我們的事發了!」
萬震山聞聲一怔,戚長發微笑道:「什麼事發了?」
言達平環顧四周,朗聲道:「我們三兄弟十一年前,九月初八晚上,在長江三峽三斗坪謀害師父的事發了!」
這一瞬間,眾人無不駭然,紛紛起立站起。哪怕是那些功名在身的舉人。
他們本來對於江湖鬥毆沒什麼興趣,可這事也太大了。
畢竟尊師重道,乃是為人之本。
至於江湖人更是知曉「兩湖大俠」梅念笙,武功高強,嫉惡如仇,宵小之徒,當真是聞其名而膽落,聽其聲而魂悸。
可突然謝世,三兄弟都說是因為丟失一本武功秘籍,這才心下鬱郁,一病不起。
居然是被徒弟所殺,均感匪夷所思。
有人還怕自己未聽明白,問道:「言兄,可否再說一遍,這梅大俠……」
言達平此時已豁出去,若是不按風逸說的來,自然沒好果子吃,而且這事已經說了,也無所顧忌了,大聲道:「諸位聽好了,我師父梅念笙是被我們三個孽徒為了連城劍譜暗算而死!」
此話一出,饒是戚長發定力如山,那顆心仿佛沉向無底深淵。
萬震山直接有些頭暈眼花,幾欲暈倒。
眾人見他一霎間現出疲態,如欲虛脫般,心想果然不錯,畢竟「陸地神龍」武林中也是響噹噹的角色,再大的膽子也不敢以此說謊。
眾人驚疑之中,萬震山已然心神寧定,回思適才情景,大覺不妙,雙手扶定桌沿,漲紅臉道:「老二,你是得了失心瘋嗎?」
心中則是暗道:「倘若逃過了這一關,我不叫你變成死龍,便算我沒本事。」
言達平冷笑道:「我可沒瘋,我比任何時候都清醒,我們三個既然敢謀害師父,莫非敢做還不敢認嗎?」
戚長發嘿嘿乾笑道:「二師兄,你胡說八道不要緊,但請不要拉上我與大師兄!」
言達平冷哼一聲,道:「戚老三,謀害師父的罪魁禍首就是你。
當年我們雖說都想要師父的連城劍譜,可我與萬老大沒想害他性命!
是你搶先乘著師父不備,冷不防一劍捅穿他老人家的肺,我與萬老大都被你逼的無法回頭,鑄成終身之恨!」
眾人盡皆恍然,難怪梅念笙那麼高的武功,會被三個徒兒殺死,原來是戚長發偷襲,動了殺手!
戚長發呵呵一笑,逕自去到桌旁,撿了一隻杯子,端起一壺陳釀,慢斟細飲起來。
這時侯的狄雲與戚芳都是手腳冰涼,眼神茫然,嘴唇顫抖,卻吐不出半個字來。
言達平眼神掃向萬震山,凝神諦視,緩緩道:「萬老大,你說,是不是這樣的?」
這番話大有講究,這是告訴萬震山,這事幹了,但你我並非主謀。
言達平終究想為自己找條活路,想將責任推在戚長發頭上。
萬震山被點到頭上,卻拂然不悅道:「二師弟,你可不要胡說,我沒做這種事。」
畢竟弒殺師父之罪,乃是人人得而誅之的武林公敵,沒人敢承認此事。
其實好多明眼人從幾人反應,都看出來了,言達平說的就是事實。
可他們沒猜透言達平的用意,這樣爆出來,是活的太不耐煩了?
霎時間廳上死寂一片,除了偶爾的斟酒聲,輕微的咀嚼聲,便是眾人的呼吸聲。
言達平也是顏色峻變,默然良久,方緩緩開口道:「我們幾個『喪心病狂,倒行逆施』,你們可以不認,可莫非以為就沒人知道了嗎?
戚老三,你敢說你沒有一劍插在師父背上?」
戚長發沉默不語,端起一杯酒慢慢啜飲,垂下的衣袖筆直如刃,可見其內力之強,定力之深,眾人不禁暗暗詫異。
心下均揣測自己是否看走了眼,這戚長發沒有做過這等大逆不道之事!
「啪」的一聲,
突然戚長發將酒杯一摔,一振而起,道:「言達平,你早就看我不對付,你意欲如何,劃出道來便是,我戚長發怕你不成?何必給我與大師兄強加罪名!」
萬震山在旁排解道:「三弟,且莫動怒,都是自家兄弟,因為以前的事,縱有什麼過節也不能在這鬧啊,給大哥一個面子!」
言達平喟然嘆道:「老大,三弟,凡事皆有因。既然做了惡事,今日報應臨頭,就該認了。
如此也落個敢作敢當,光明磊落,不失為男子漢氣概!若是抵死不認,就可以逃脫罪責,這世上也就沒公道了!
我自從逼死師父,這十一年都沒睡過一個好覺啊,今日我就想當著所有人的面,去給師父贖罪啊!」
說著捶胸頓足,坐在地上,號啕大哭。
言達平此舉若在平日,自是人人瞧他不起,然則現今他能夠坦誠其隱,絕非常人所能,如此不顧體面的大哭,看來真的後悔了。
戚長發凝眸觀瞧言達平,很是不解道:「我也不知二師兄為何要在這裡血口噴人,可想要取信於人,就憑你一張嘴嗎?還是在這裡故作姿態的大哭。」
言達平尚未開口,就聽有人輕輕咳嗽一聲,言達平當即收了眼淚,挺身站起。
一個雍容清亮的聲音道:「我知道你們不見棺材不落淚,我還特意帶了棺材來,可面對鐵索橫江,還是不夠用啊!」
眾人目光一轉,忽見萬家高牆上,靜悄悄立著一個頭戴斗笠的白衣人,手中還抓著一人,低頭散發,不知死活。
不覺駭然:「棺材是他帶來的,不是言達平!這是什麼人物!」
今日萬家高牆上張燈結彩的,風逸輕功又高,竟然沒人發現他是什麼時候來的。
萬門弟子目光落在風逸手中的人上,眼裡露出驚疑神色,越瞧越是眼熟。
萬震山眼裡閃爍火星,忍不住喚了聲:「圭兒!」
萬圭身子一顫,卻又發不出聲音。
萬震山的大弟子魯坤驚怒交迸,大踏步走上前來,衝著風逸大喝:「你這小狗,快放了我師弟。」
飛身縱起,拔出長劍,掠起一道白光,直往風逸劈頸削去,正是唐詩劍法「馬鳴風蕭蕭」。
風逸被他一罵,冷冷一笑:「你死了,是因為這張臭嘴!」
抬手將頭上斗笠揭下,隨手飛出。
那斗笠挾著勁風,來勢卻緩。魯坤人在半空,一劍往斗笠挑去。
「啵」的一聲,劍鋒雖然碰上斗笠了,可這斗笠上陡然發出一巨力,手中長劍不聽使喚,劍柄迴轉直接撞中胸口「膻中穴」。
魯坤雙目圓睜,噗的一口鮮血噴出。
別說他身在半空,縱然身在平地,風逸這斗笠,他也接不住。
驀然間人影一晃,萬震山飛身接住魯坤。
就見魯坤雙目圓睜,嘴角一線鮮血汩汩流出,指了指風逸,頭一歪,當即氣絕身亡。
「膻中穴」乃是人身要害,挨了附有神照功的一擊,普天下能不死的,世所難有!
其他徒弟瞧在眼裡,均是面色如土,心想:「幸虧我沒上!」
眾人這時才看清風逸面貌。見他非但白衣勝雪,就連頭巾亦是素白,仿佛是在給人帶孝。人更是面如冠玉,英挺絕俗。
卜垣暗驚道:「他說來,那是真來啊!」
他曾給風逸傳信,見過一面。
萬震山望著風逸冷笑道:「好本事!可以你風逸的威名,欺負萬某的兒子,打殺我的徒兒,這是何道理?!」
口氣雖硬,心中卻很納悶:「風逸在府衙時的武功,也不見得有多厲害,未必能勝老夫多少,可怎麼幾天不見,又變得如此厲害?」
風逸瞥他一眼,笑了笑道:「常言道『柿子專揀軟的捏』,你一身好武功,卻給一眾徒兒不傳真本事,讓他們在這裡丟人現眼,又怪得誰來?」
要說梅念笙沒給徒弟傳授神功,可他教給三徒弟的武功,那也是世上少見,足夠他們闖出威名。
至於這萬震山、戚長發直接就是一副壞心,不是將劍法搗亂的教,就是詞不達意的亂教
言達平之前一試萬圭身手,就察覺到了,沒想到自家這師哥連兒子都坑!
原劇情中看到狄雲的武功,也大罵戚長發。
萬震山仿若未聞,揚聲道:「你今日惡客登門,所為何來!」
風逸身子一晃,從牆上飄然落地,他手裡抓著一人,仍然點塵不驚,識貨之人無不佩服他輕功了得。
風逸緩緩踱步,雙目如電,環顧周圍,淡淡道:「言達平的話,以及萬震山與戚長發的反應,諸位也都清楚了。
這三人是否大逆不道,弒殺師父,相信諸位自有論斷!
我風逸在此敬告各位:風某今日是以梅大俠關門弟子身份清理門戶,與旁人無涉。
諸位可以帶著眼睛看,用耳朵聽,但若插手,就是與風某為敵,還望諸位周知!」
說完,抱拳向四周拱了拱手。
感謝三瘋瘋人院書友打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