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金榮心中有些忐忑,因為知府同知邵宗元前些時日剛剛來過。
這才過了多久,知府親自跑過來臨,而且事先沒有任何通知,著實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
何復從馬車上走下來,淡淡地看了謝金榮一眼,說道:「謝知縣不必多禮,本官微服出巡,就是不想驚擾地方。」
謝金榮聞言,趕緊陪著笑臉道:「何知府親臨,實乃敝縣百姓之福。下官已命人備好茶水,請何知府移步縣衙。」
何復點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朱由檢,邁步向著縣衙走去。
朱由檢跟李若璉一樣,也是隨從打扮。
在他身邊還有個人,已經易容成男子,就是紅娘子。
此人看到謝金榮的瞬間,臉色驟然變得煞白。
朱由檢明顯感覺到,她體內的怒氣隨時可能爆發。
「是他嗎?」
紅娘子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朱由檢湊到她耳邊,低聲道:「記得我們的約定!」
紅娘子聽完後,重重呼出一口氣,然後說道:「放心,我不會亂來!」
謝金榮突然站住,向後掃了一眼。
眾人不解,紅娘子卻緊張起來,雙拳緊握。
孰不知,謝金榮突然感覺到背後一陣涼風,讓人不寒而慄。
他打了個冷戰,喃喃道:「奇怪了,大夏天的,怎麼這麼冷……」
何復問道:「謝知縣怎麼了?」
「沒事,沒事,可能晚上有些天涼。」
謝金榮趕忙跟上去,全然沒有注意到身後的殺氣。
一行人進入縣衙,分賓主落座後,何復率先開口問道:「城門口發生的事,想必謝知縣已經知曉了?」
謝金榮心中一緊,但面上依舊保持著鎮定道:「今日之事,是下官管教不嚴,讓何知府見笑了,下官已經命人嚴加查辦,定會給何知府一個滿意的答覆。」
「不是給本府答覆,是給正定縣的百姓一個答覆!」
「是,是,何知府教訓的是,下官謹記在心。」
何復又說道:「本官此番前來,乃是聽聞正定縣的教化之事做得不錯,特來看看是否屬實。」
謝金榮聞言,心中稍安,趕緊說道:「下官為任一方,自然要做出些功績,才不枉朝廷的栽培……」
說話間,忙不迭將正定縣近年來在教化方面所做的努力一一匯報,從興辦私塾、鼓勵讀書,到嚴懲惡霸、維護治安,再到倡導節儉、移風易俗,幾乎面面俱到,仿佛正定縣已經成了一塊教化之地的典範。
何復來此另有目的,談及教化,只是個藉口。
為了不露出馬腳,還會時不時提出一些問題,謝金榮全都對答如流,顯得十分從容。
這時候,一名侍女邁著小碎步上前,躬身道:「老爺,酒菜已經備好,可以開席了。」
謝金榮聞言,拉著何復的手,說道:「下官準備了酒菜,給何知府接風洗塵,今晚不醉不歸!」
何復看向朱由檢,朱由檢則暗暗擺了擺手,意思是該去就去。
客隨主便,人家給你準備了接風宴,不去也說不過去。
謝金榮還是很注重禮數的,臨走前,特意吩咐下人招呼好何復的隨從。
朱由檢用過晚飯,被人引著來到客房,竟是個大通鋪。
這也難怪,自己的身份是侍衛,有地方遮風擋雨就不錯了。
紅娘子看著周圍的環境,戲謔道:「我說皇帝陛下,這地方您可還滿意?」
李若璉不滿道:「陛下來此可是為了你的事,別沒大沒小的!」
紅娘子撇了撇嘴,說道:「既然已經見到仇人,為何不讓我報仇?」
朱由檢說道:「這件事沒那麼簡單,還需從長計議。」
紅娘子臉色一沉,猛地站起身,說道:「白天我沒動手,是因為我答應了你。可現在,你告訴我,究竟什麼時候可以動手?」
朱由檢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李夫人,你冷靜些!謝金榮是朝廷命官,朕總不能無緣無故抓人吧?」
「我就知道,你們官官相護,做皇帝的肯定護著當官的!」
紅娘子神色冷峻,說道:「十幾年前,就是他謀害我班主,難道不用償命嗎?」
「李夫人,你這樣說就不對了。朕要的是證據,是能讓所有人信服的證據,不可能憑你一面之詞就抓人,甚至處死朝廷命官,你明白嗎?」
紅娘子聞言,眼中閃過一絲不甘,說道:「十幾年前的事了,哪裡去給你找證據?如今只有人證,就是我!」
「不行,遠遠不夠!」
朱由檢搖搖頭,說道:「不過你可以放心,若事實果真如你所言,朕一定會為你討回公道。」
紅娘子說不過,轉頭躺在床鋪上,閉著眼賭氣。
李若璉看不過去了,上前就要將她推開:「陛下還沒睡呢,你給我下來……」
「行了!」
朱由檢將李若璉攔下,說道:「天色不早,今晚就這樣,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李若璉喊來兩名校尉去門口值守,然後拉了把椅子,對著床頭坐下,緊緊盯著紅娘子,生怕她突然出手,對陛下不利。
「陛下,陛下!」
這時候,何復喝完酒回來了。
看到崇禎皇帝躺在大通鋪上,嚇得他雙膝一軟,跪倒在地。
「陛下怎能屈居於此?下官的房間雖簡陋,但總比這裡強百倍,請您移步。」
朱由檢坐起來,說道:「朕現在的身份是你的侍衛,自然應該睡大通鋪。」
「陛下莫要折煞微臣,還請立即移步!」
「睡在哪都一樣,你就別管了!」
朱由檢擺了擺手,然後問道:「晚宴上可有發現?」
何復想了想,說道:「這位謝知縣口風是真的嚴,微臣沒有找到任何紕漏,能拿出這樣的政績,定是造福一方的好官!」
「他是個屁的好官!」
紅娘子一骨碌罵起來,怒道:「且不說此人殺害我們班主,當年在商城縣,百姓們對此人恨之入骨,如今卻被你說成是好官,你可真會顛倒黑白!」
何復不滿道:「我只能按照我看到的,聽到的,去下結論,你說的商城縣,我又沒去過,怎知真假?」
「哼!」
紅娘子冷哼一聲,將頭別過去。
朱由檢又問道:「什麼發現都沒有嗎?」
「沒有……」
何復搖了搖頭,卻又似乎想到些什麼,說道:「今晚的宴席上,除了縣丞、主簿和典吏,還有個商賈,叫范六陽,據說是當地最大的鹽商。聽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倒像是山西那邊。」
「此人能跟當地官員平起平坐,肯定不簡單。」
朱由檢心中一動,看向李若璉,說道:「明天你查查這個范六陽,看看有什麼線索。」
「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