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中軍都督府。
兵部尚書張縉彥匆匆而至,直奔朱純臣的公房。
「張尚書如此焦急,所為何事?」
張縉彥氣喘吁吁地說道:「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啊!」
朱純臣又問道:「究竟何事驚慌?」
「城門守衛全都被換了,成國公,您還沒收到消息嗎?」
按理說,城防輪換不屬於兵部,而是五城兵馬司的職責範疇。
若城門守衛出現更換,朱純臣應該更早知道消息。
只見他面色疑惑,問道:「誰換的城防?何時發生的事?」
張縉彥說道:「就在剛剛,原城防守衛全部被錦衣衛接管!」
「不可能!」
朱純臣擺擺手,說道:「錦衣衛的職責是戍衛皇城,怎會去接管……」
「哎呀,正因如此,事情才不對勁啊!」
朱純臣還是不信,又說道:「若城防被錦衣衛替換,撤回來的兵馬呢?為何沒有人前來匯報?」
「五城兵馬司的人都被錦衣衛扣下,現在城防主官全是錦衣衛,外七門,內九門,還有街上各處要道,全都有錦衣衛把守!」
「你是說……全都換成了錦衣衛?」
張縉彥點點頭:「滿大街都是錦衣衛,不下萬人!」
「如此說來,錦衣衛全體出動……」
朱純臣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額頭上開始冒出冷汗。
這些年來,陛下做事之前都會跟自己商量,特別是城防這麼重要的事,怎會突然讓錦衣衛接管?
猛然間,他想到昨晚……
「遭了,快!」
說話間,朱純臣站起身來,急匆匆往外走。
張縉彥趕忙問道:「成國公,究竟發生了什麼?」
朱純臣便不再隱瞞,說道:「昨晚嘉定伯來過,還拿了五萬兩銀票,說是要投靠闖王李自成……」
「成國公,你糊塗啊!」
張縉彥捶胸頓首,臉上滿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說道:「嘉定伯是當朝國丈,他怎會投靠闖王?定是陛下派來試探我等,你中計了啊!」
朱純臣無奈地說道:「他說的信誓旦旦,還……對了,他還寫了親筆信!」
「信呢?」
「那封信和銀票,今天一早已經送出城了!」
張縉彥聽完,更加懊惱,說道:「如果他是陛下派來試探我等,就算寫了信也是假的,完了,這下全完了……」
兩人密謀投靠闖王之事,本來做的極為隱秘,沒想到,竟早就被崇禎皇帝察覺,還派了周奎這老東西來試探。
現在城門和大街全都是錦衣衛,可想而知,接下來就是抓捕。
通敵賣國乃是謀逆大罪,就算有免死金牌也免不了。
朱純臣說道:「橫豎是個死,大不了反了!」
「可是,闖王還在居庸關外,京營又被陳演帶走,我們拿什麼反?」
「五軍都督府還有八千人,控制京師綽綽有餘!」
「成國公,現在大街上全是錦衣衛,八千人怕是不夠啊……」
朱純臣冷笑道:「錦衣衛全都分散在城門口和各處街口,我等不與之纏鬥,直衝紫禁城!」
張縉彥想了想,這個法子倒也不錯。
錦衣衛雖然人多,卻很分散,如果八千人集中起來衝過去,便可趕在錦衣衛集結之前,先一步抵達紫禁城。
現在唯一擔心的是能不能順利衝進去!
「既然如此,老夫這便差遣親信,去庫房調配軍械裝備!」
兩人打定主意,剛剛準備行動,卻聽到外面傳來一陣嘈雜聲。
朱純臣臉色大變,莫不是錦衣衛已經到了?
張縉彥問道:「成國公,怎麼辦?」
朱純臣咬著牙說道:「管不了那麼多,走!」
兩人向外走去,迎面卻看到一人。
「成國公,張尚書!」
朱純臣有些意外,問道:「英國公前來造訪,所為何事?」
此人正是英國公張世澤,只有二十歲出頭,任右軍都督府都督。
在大明朝,第一勛貴本是魏國公徐達,靖難之時,徐家分為兩派,雖然成就了一門兩國公,但是,兩家自此不再和睦,也失去了第一勛貴的地位。
從永樂朝開始,英國公憑藉靖難第一功臣的身份,後來者居上,成為大明朝最高勛貴,世代掌管京營,地位不可撼動。
即便是劉瑾、魏忠賢這些權宦當政期間,百官爭相巴結,只有英國公一脈不予理會。
崇禎三年,第七代英國公張維賢病逝,其子張之極繼承爵位。
然而張之極體弱多病,經常告假,又恰逢朝廷多災多難,崇禎皇帝只好將英國公和成國公的職位對調,由成國公出任五軍都督府大都督,英國公調任右軍都督府都督。
至崇禎十六年,張之極病逝,其子張世澤繼承爵位,時年剛滿二十歲。
這個時候成國公朱純臣已經掌控京營十餘年,早已根深蒂固,再加上張世澤資歷尚淺,不足以服眾,崇禎皇帝便沒有調換其職位。
因此,到目前為止,兩人雖同為國公,卻是上下級的關係。
張世澤看了看朱純臣,又看了看張縉彥,說道:「成國公,張尚書,兩位神色匆忙,這是準備去哪啊?」
張縉彥看向朱純臣,不知該如何回答。
兩人暗中聯繫李自成之事,並未拉上張世澤。
一來,謀反是大罪,稍有風聲泄漏,就是誅九族的下場。
二者,如果李自成真的得了天下,二人便是從龍之功,怎可能輕易與人分享?
眼見張世澤問話,朱純臣說道:「聽說錦衣衛全面接管城防,老夫並未收到旨意,正準備進宮找陛下問個清楚。」
「不必了!」
張世澤搖了搖手,然後說道:「旨意在我手裡!」
說這話,他從懷裡拿出聖旨,高高舉起。
朱純臣嘴角不住抽搐,臉色青一陣紫一陣,非常難看。
張世澤說道:「陛下有旨,命英國公張世澤,就是區區在下,從現在開始,全面接管五軍都督府!」
朱純臣強行壓著心頭怒火,問道:「那老夫該何去何從?」
張世澤說搖頭道:「這個就不清楚了。」
朱純臣神色狐疑,莫非只是單純的職位調動?
可是,既然事情已經到了這般地步……
快刀斬亂麻,還是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