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百官上朝。
只不過,今日的奉天殿上瀰漫著一股壓抑的氣息。
內閣首輔陳演率先啟奏:「啟奏陛下,近年來軍費消耗巨大,國庫幾近枯竭,恐難支撐大軍出征。」
朱由檢看向戶部尚書倪元璐,問道:「國庫還有多少存銀?」
倪元璐回道:「臣剛剛清點過,只剩下十九萬兩。」
朱由檢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堂堂大明國庫,竟然只有十九萬兩白銀。
「朕記得,去年的稅收有四百萬兩,朕的錢呢?」
倪元璐說道:「啟奏陛下,遼東軍費每年需要四百八十萬兩,朝廷只撥付了三百萬兩,還欠著一百八十萬……」
朱由檢忍不住問道:「朕還倒欠人家一百八十萬?」
「一百八十萬隻是欠的遼東軍餉,還有京營和其他衛所,以及賑災撥款,國庫早已不堪重負。」
倪元璐說完,大殿之上陷入一片死寂,只能聽見此起彼伏的呼吸聲。
朱由檢長嘆一聲,說道:「朕知國家危難,需眾卿同心協力,共度時艱。朕欲號召群臣募捐錢糧,以解軍需之急。無論官階大小,皆需盡力而為,共赴國難!」
此言一出,殿內突然一片譁然。
群臣面面相覷,有的面露難色,有的低頭沉思。
所有人心中都在盤算,如何才能保住自己的錢袋子。
朱由檢四下看去,把目光停留在一個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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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丈大人,不如從您這裡開個頭吧!」
此人正是當朝國丈周奎,任左軍都督府都督。
周奎聽見自己被點名,只得緩緩出列,躬身行禮。
看這情況,今天是躲不過去了,但是讓自己捐錢,又心有不甘。
「陛下聖明,臣願為國分憂。但臣家資有限,願盡綿薄之力,捐銀五百兩,以表忠心。」
朱由檢聽完,當時氣得想打人。
五百兩,你怎麼好意思開口的?
崇禎三年二月,皇長子朱慈烺被冊立為皇太子,周奎也隨之被加封為嘉定伯,加太子太保銜,歲祿千石,贍地七百頃並隨從尉軍三十名。
其子周鑒,也就是自己的小舅子,任錦衣衛指揮同知,從三品。
周家父子已經位極人臣,如今國難當頭,卻死死抱著銀子不鬆手。
朱由檢心中氣惱,但礙於周奎的身份,只好再次相勸。
「國丈有此心意,朕心甚慰,但五百兩……是不是少了點?」
周奎哭喪著臉,說道:「臣家裡確實沒什麼錢,五百兩已經是全部積蓄。」
朱由檢聞言,臉上的憤怒漸漸消失,恢復平靜。
因為他已經看清楚,自己這位老丈人,屬於要錢不要命的!
孰不知,倘若大明沒了,滿朝文武誰都可以投降,唯獨你周家不行。
因為你是國戚,等李自成進京,第一個殺你!
當下,朱由檢不再理會,看向其他人。
有了周奎開頭,朝堂諸臣心中稍稍鬆了一口氣。
當朝國丈才捐了五百兩,我們也不能捐太多。
否則不是當眾打人家臉嗎?
打國丈的臉,就是打了陛下的臉。
這個罪名可萬萬擔不起!
於是,眾人陸續表態,有的幾百兩,有的上千兩。
最後統計下來,滿朝文武共計捐銀兩萬五千兩。
算上國庫的十九萬兩,總共二十一萬五千,便是大明全部的家底。
朱由檢聽到這個結果的時候,心中已經徹底失望。
「諸位都是朕的好臣子啊!」
周奎趕忙接過話:「臣等世受國恩,當為國分憂!」
「好一個為國分憂!」
朱由檢輕笑一聲,然後看向內閣首輔陳演。
「陳卿家,你覺得呢?」
陳演臉色很難看:「大軍開拔,臣初步估算,至少需要軍費五十萬兩。」
朱由檢說道:「朕先撥給你二十萬,充作大軍開拔之資。」
陳演頓時急了,二十萬也不夠啊。
再說了,就算拿到這二十萬,後面的三十萬要等到何年何月?
「可是,陛下……」
朱由檢抬手打斷,又說道:「你放心,剩下的朕從內帑給你出,但是要等一等。」
陳演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話都說到這份上,按理說,應該退下了。
可是,他很清楚,皇帝的內帑根本沒錢!
這三十萬大概率是一紙空文,等到猴年馬月,也不會有結果。
想到這裡,他咬緊牙關,說道:「陛下明鑑,大軍開拔,耗費巨大,二十萬兩恐怕撐不了多久……」
「朕都說了,後面的三十萬需要等一等,你還擔心朕會食言不成?」
朱由檢陰沉著臉,眼中隱隱透著殺意。
陳演無奈,只好說道:「臣遵旨!」
朱由檢看著殿上眾人,再也沒有心情,當即轉身離去。
回到乾清宮,王承恩跟上來:「恭喜皇爺,有了百官募捐的錢糧,將士們定能一鼓作氣……」
「你是聾了,還是瞎了?」
朱由檢登時氣不打一處來,說道:「朕號召百官募捐,結果就給朕拿出來兩萬五千兩,這是打發要飯的呢?」
王承恩趕忙跪下求饒:「奴婢萬死!」
「起來吧,這裡沒你的事!」
朱由檢知道,王承恩也是出於好心,說點好聽的罷了。
這傢伙忠心倒是沒的說,可就是沒什麼本事,註定沒有什麼作為。
王承恩緩緩站起身,卻不敢再說話。
朱由檢吩咐道:「你現在派人去一趟周府,跟朕的岳丈大人說,破巢之下,焉有完卵,大明朝江山社稷已到了危急存亡之際,讓他自己看著辦吧!」
「還是奴婢親自去一趟吧!」
「如此也好,去吧!」
王承恩躬身退出,準備出宮。
半路上,突然被一名小宦官截住。
「王公公,皇后娘娘有請!」
王承恩愣住,說道:「皇后娘娘喊咱家有何事?」
小宦官搖頭:「小的不知。」
王承恩想了想,說道:「咱家奉旨出宮,有什麼事,回來再說吧!」
「王公公且慢!」
小宦官趕忙攔住,說道:「這事很急,您還是去一趟,否則……」
「放肆!」
王承恩臉色陡然陰沉下來,心說你什麼身份,竟敢在我面前指手劃腳。
咱家堂堂司禮監掌印,內宦第一人,跟你開玩笑呢?
小宦官察覺到自己失言,趕忙跪下:「王公公莫怪,這些話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小的唐突了……」
王承恩見狀,臉色緩和下來,問道:「究竟什麼事?就不能等咱家回來再說?」
「小的不清楚,不過推測……大概跟國丈爺有關。」
「那好吧,頭前帶路!」
王承恩本來就準備去周府,既然皇后有吩咐,還是聽一聽為好。
來到坤寧宮,周皇后早已等待多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