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養性行色匆匆,來到乾清宮。
「臣錦衣衛指揮使駱養性,問聖躬安!」
朱由檢不滿道:「李自成都快打到京師了,朕如何能安?」
駱養性神色惶恐,說道:「臣萬死!」
「行了,起來回話吧!」
「謝陛下!」
朱由檢問道:「朕來問你,大明有多少錦衣衛?」
駱養性稍加思索,回道:「滿編的話,大致有十五萬。」
「十五萬?哈哈,哈哈哈……」
朱由檢突然大笑起來,然後沉下臉,說道:「若朕有十五萬錦衣衛,早就派出去殺敵了,何至於被人家打到家門口?」
駱養性只得如實道:「據臣所知,有些衛所確實存在吃空餉的現象,臣下去後,定嚴加整治!」
「先不說整治的事,你跟朕說實話,京城究竟有多少錦衣衛?」
「大抵,大抵……有七八萬。」
朱由檢又問道:「你確定有七八萬之多?」
駱養性心中忐忑,七八萬都已經是虛報了。
真實在編的錦衣衛,滿打滿算不會超過五萬。
由於錦衣衛高層軍官大多是皇親國戚,而且是世襲罔替,根基很深,吃空餉的現象非常嚴重。
自己雖是指揮使,可有些時候,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個,這個,五萬總是有的……」
朱由檢沉思片刻,又問道:「朕換個問法,如果闖軍打進北京城,錦衣衛有多少人能上陣殺敵?」
駱養性額頭上全是冷汗,許久之後,才說道:「除掉派出去的暗探,還有些文職和老弱,臣估計能打仗的……應該有兩三萬吧!」
朱由檢暗暗鬆了口氣,有兩三萬也不算少了。
現如今,手握重兵的武將都在觀望,基本上都是聽調不聽宣的局面。
如鎮守山海關的吳三桂,估計現在正在考慮,等北京城破,是該投靠李自成,還是多爾袞?
山東總兵劉澤清,還有遠在武昌的左良玉,全都是擁兵自重。
錦衣衛乃天子親軍,這些人才是自己最後的底牌。
「你聽好了,即刻全面清查,朕要真實的名冊。」
駱養性躬身行禮,說道:「臣遵旨,臣這就回去整頓!」
「三天!」
朱由檢緩緩伸出三根手指。
「啊?」
駱養性愣住,好幾萬人呢,就給三天時間?
朱由檢面無表情地說道:「三天之後,朕要麼看到名冊,要麼看到你的辭呈。」
駱養性暗暗嘆了口氣,說道:「臣遵旨!」
朱由檢繼續說道:「如果朕點到名冊上任何一個人,這個人不能立刻出現在朕的面前,你這個指揮使當以欺君論處!」
駱養性額頭冷汗直流,問題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嚴重!
欺君可是死罪,而且是誅九族的大罪!
「臣遵旨,臣告退!」
「等一下!」
朱由檢突然將他叫住,說道:「朕還有一件事需要錦衣衛去做!」
駱養性趕忙道:「請陛下吩咐,臣定不辱命!」
朱由平靜地說道:「幫朕監視一個人。」
…………
天近傍晚,成國公府。
一輛馬車緩緩停靠,車上走出一人,正是兵部尚書張縉彥。
成國公朱純臣早已等候多時,當下屏退左右,並特意叮囑,任何人不得入內。
這兩人,一個是兵部尚書,掌管滿朝武將和軍械裝備,一個是五軍都督府大都督,掌管京營和天下衛所,不誇張地說,大明軍隊的一舉一動,都在兩人股掌之中。
兩人互相做了個請的手勢,然後各自落座。
張縉彥率先問道:「成國公,今日陛下所為,您怎麼看?」
朱純臣輕聲笑了笑,說道:「陳演那老匹夫哪裡懂得帶兵,我看陛下是病急亂投醫,已經失了智!」
張縉彥突然壓低聲音,問道:「成國公,那件事……考慮的如何了?」
朱純臣謹慎地四下看了看,然後說道:「老夫已經派人和闖王取得聯繫,當下形勢嚴峻,倘若北京城守不住,我等需得給自己留條後路。」
大明兩百餘年的國祚已經走到頭,如果李自成真的打進京城,兩人手握兵權,可獻城稱臣,擁立新君。
有此從龍之功,保住國公爵位不在話下。
倘若李自成敗了,那就繼續做大明的勛貴。
只要能保住自己的富貴,皇帝姓朱還是姓李,有什麼區別?
張縉彥起身告辭,出大門坐上轎子,匆匆趕回皇宮。
在街角處,一名賣燒餅的小販收了攤,消失在人群中。
此人走街串巷,突然來到北鎮府司衙門,徑直而入。
原來是錦衣衛派出去的暗探,只為監視成國公府。
駱養性得到消息,卻不敢輕舉妄動。
按理說,兵部尚書和成國公會面,看起來並無不妥。
可是,陛下點名要自己監視成國公,莫非這其中還有什麼端倪不成?
思來想去,還是不敢隨便下結論,便派人喊來指揮僉事李若璉。
無論是兵部尚書張縉彥,還是成國公朱純臣,在朝中都有大量門生故吏。
李若璉是武舉出身,在朝中沒什麼根基,幾乎不參與黨爭。
而且此人的性格較為剛直,是最合適的人選。
「駱指揮喊卑職何事?」
李若璉正在統計名冊,忙的焦頭爛額。
駱養性說道:「你先把手上的事放一放。」
「可是,駱指揮不是說,陛下三天之後就要看到名冊嗎?」
「名冊自有人統計,我這裡有件事,別人我不放心,還是你親自負責較為穩妥。」
「何事?」
「監視成國公府!」
李若璉疑惑道:「成國公?為什麼?」
駱養性說道:「這是陛下吩咐的,近來成國公和兵部尚書張縉彥來往密切,這裡面可能有事,我需要你去查清楚,他們究竟在密謀什麼?」
李若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說道:「可以,我需要調些人手。」
「要多少?」
「現在還不清楚。」
駱養性點點頭:「錦衣衛上下隨你調遣,但是記住了,你用的人一定要可靠,此事絕不可走漏風聲!」
「是!」
李若璉抱拳行禮,然後回到自己公房。
「來人!」
「卑職在!」
門口一名校尉上前。
李若璉看了看外面,說道:「都進來!」
只聽人聲嘈雜,呼啦啦進來十幾個。
李若璉吩咐道:「立刻去查成國公府所有下人的身份,然後找到他們的親戚,同鄉,朋友,再找個藉口把人約出來喝酒,賭錢,逛青樓……總之一句話,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撬開他們的嘴,明白嗎?」
眾人紛紛回道:「是!」
李若璉眼眸微闔,又說道:「此事一定要秘密進行,倘若泄露出去,小心你們的腦袋!」
眾人趕忙道:「卑職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