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務本坊。
「父親,剛得到消息,太子強開啟夏門,出長安城去了。」
房玄齡自然有自己的眼線安排。
太子開啟夏門這事,在有人通報大內的時候,也有人把消息送到相國府來。
「父親是已經把太子謀反之事,告之陛下了嗎。」
房遺直的話語中流露出幾分驚喜。
在他看來,太子這就是負罪出逃。
唯一可惜的是,陛下怎麼就沒有在第一時間,把太子軟禁。
「沒有。」
房玄齡搖頭:「原本我是準備上告的,然那宿衛統領李安儼,生性警惕,竟然察覺出不妥。」
「先行派人,把消息傳到東宮不說,在大殿上,更是意欲與我同歸於盡。」
房遺直聞言大駭:「這李安儼,安敢如此行事。」
他沒想到,父親這趟前往大內,竟然如此兇險。
房玄齡嘆道:「他如何不敢,若被揭露同太子謀反,亦是死罪。」
「先行滅口,還有保下太子的可能。」
『我倒不是怕他行滅口之事,只是太子先行得到消息,當時便猜測太子極有可能強行離開長安,因而不敢直接上告。」
『如今看來,我果然是沒有猜錯,現在太子離了長安,執意去說,就沒了多大意義。」
要告密,對於房玄齡來說,隨時都可以,太子已被驚走,再去跟李安儼一換一,顯然沒有必要。
房遺直問道:「那父親明日,再去告知陛下謀反之事嗎。
房玄齡搖頭道:「現在不是好時候了,現太子有五千重騎,以太子秉性,若陛下這邊稍有動靜,則必然舉兵造反。」
房遺直不由道:「五千重騎雖是厲害,然行造反之事,如何抵擋朝廷禁軍。」
房玄齡道:「此事我在回來的路上想過,陛下得了消息後,自然會詔敕太子回宮,太子自然不會先行造反。」
「而是急行軍以至洛陽,占據東都,以洛陽之地,跟長安分庭抗禮。"
房玄齡總領軍務那麼多年,對於軍事戰略自然熟悉。
很容易就能分析出,太子如果造反,該如何行事,才是最為有利。
至於太子會不會這樣做,是顯而易見的事情。
在自己去大內,還沒上告之前,聽到一個模稜兩可的消息,就果斷逃離東宮,強行開城門去城外軍營。
這樣的太子,在行動上是不會有拖泥帶水,遲疑猶豫的。
而陛下則不同。
陛下哪怕是知道太子謀反的消息,也不可能直接就把事情確定下來。
還需要經過審查,調查一系列事情後,才能定下太子謀反。
這就是太子能夠得到的時間。
打這個時間差,太子急行軍。
洛陽那邊肯定不會得到消息,一道太子教令下去,洛陽城門就會大開。
取洛陽對於太子而言,不過是探囊取物。
房遺直聽得目瞪口呆,下意識道:「太子安敢這般行事。」
話一出口,房遺直就知道自己說了蠢話。
房玄齡輕聲嘆息。
自己這個長子什麼都好,也算聰慧,可就是在面臨大事之際,心思不夠鎮定,容易慌神。
房遺直問道:「父親,那我們現在要怎麼做。」
他現在有些看不懂了。
太子現在夜逃長安了,可再去給告密謀反,不過是刺激太子造反。
一旦太子占據洛陽,那必然是天下震盪。
洛陽城高牆厚,加之五千重騎在手,想要拿下洛陽,也不是個簡單的事情。
大戰一起,則必然是生靈塗炭。
房玄齡沉吟道:「欲謀大事,不可因小失大。
「我們不僅不能再上告謀反之事,反而要安撫太子,不令其行極端之事。」
「須等到東征後,太子返回東宮後,再行定奪。」
把整個大唐攪得一團糟,這不是房玄齡想要看到的。
在那風雲變幻的歲月里,房玄齡堅定的跟隨陛下,南征北戰,歷經千難萬險,得以讓大唐開國。
為收拾破碎山河,為大唐的繁榮發展,房玄齡彈精竭慮,日夜操勞。
可以說房玄齡的一生心血,都在這大唐盛世之中。
他如何願意,看到大唐動盪,戰爭四起的局面。
所以等太子東征返回,打消太子疑慮後,再行告密之事,最為穩妥。
窗外,夜色如墨。
父子二人陷入沉思。
太極宮,承慶殿。
聽到太子強開城門的消息,李世民下意識問道:「城外軍營可是生了變故?」
畢竟李世民不可能想到,就因為房玄齡深夜入宮的事情,太子就跑路了。
也不知道李安儼這個宿衛統領是太子的人。
正常來看,肯定是太子有急事要出城。
他又沒有限制太子出行,原本太子這幾日就經常往返軍營東宮,現在強開個城門,只能是跟城外軍營有關係。
「這,臣沒聽到消息。」張阿難也沒想通。
李安儼在一旁聽到這話,頓時鬆了口氣。
看來陛下不會太過責怪太子強開城門的事情,
李世民微微皺眉,語氣略帶責怪之意:「城門郎何故任由太子打開城門,若無朕的詔敕,以太子教令,如何能開。"
「「朕賦予城門郎守衛城門之責,豈容他如此輕易被太子威。此事定要嚴查,若有玩忽職守之人,嚴懲不貸。"
在李世民看來,太子無權夜開城門,哪怕是強迫,城門郎也應該堅守本分。
城門之職,如此重要,遭受威脅就開了城門。
若是別人也威脅一二,豈非也能輕易打開城門。
城門可是長安城防守的根本。
對於太子,李世民自然是以理解的心態去看待,畢竟這是自己的兒子。
但對於城門郎,自然要問罪了。
好在城門郎知道會有這個情況發生,所以在通稟的事情,就把事情原委詳細的交代了上來。
張阿難解釋道:「城門郎原是拒絕為太子打開城門,後太子罷免了城門郎的官職,這才開了城門。」
李世民不悅:「太子如何有罷免之權。」
張阿難提醒道:「太子可行監國之權,陛下自從授予太子監國權後,尚且未曾收回,是以五品往下官員,太子可先行罷免,而後再由吏部審查核准。」
李世民略微沉默。
他這才想起來,自己好像一直沒有收回太子的監國權。
監國權不是太子本身就有的。
而是需要皇帝賦予或收回。
按照正常的流程,如果皇帝出征或出巡,病重或無法理政,又或是其他特殊情況下,才會賦予太子監國權。
李承乾十三歲,便被授予監國之權。
李世民好遊獵,經常出去打獵,一出門就是十天半個月,這就經常會出現太子監國的情況。
李世民是比較喜歡玩的,有時候興致來了,直接就出去了。
又是賦予,又是收回,很是麻煩。
所以前幾年外出打獵後,李世民就沒有收回太子監國權了。
畢竟太子監國的時候,政務這塊處理得不錯。
太子監國權,在唐律有明確規定,主要分為四大塊,
行政決策權,軍事指揮權,司法審判權,禮儀主持權。
而在行政決策權中,就包含了對五品之下官員的任免、賞罰。
現在太子以監國權,對城門郎進行罷免,是符合大唐律法的。
「太子倒是會鑽空子。」
李世民輕輕一句,就把這件事揭過去了。
也沒想對太子有什麼懲罰。
東征在即,此時對太子責罰,容易影響太子在軍隊中的聲望。
李世民還是想看到太子在遼東戰場上有些出色表現的。
誰不希望自己的繼承者,也是個文韜武略具備的優秀皇帝呢。
些許功勞,還不至於影響到李世民的權威。
「太子應也是事急從權。」
張阿難開口道。
李世民點點頭。
對於這個說法比較認可。
「阿難,明日你去趟城外太子軍營,問問太子何故如此。」
「身為太子,哪能這般枉顧律法,當要以身作則才是。"
張阿難躬身道:「是,陛下。」
在不涉及謀反的情況下,李世民對於李承乾,還是很在乎跟心疼的。
一些小的過錯,就是警告一番,基本上就完事了。
在李世民的心裡,太子還是很不錯,很優秀的。
犯一些小的過錯,都是在所難免的事情,用不看太過嚴苛。
城門郎:???
次日清晨。
城外太子軍營所在。
今日操練取消。
實行軍演。
所有騎兵盡皆披上甲冑,嚴陣以待。
輔兵們則開始快速收拾行囊輻重。
陳雲超在太子的安排下,領三百騎,全副武裝,直奔灞橋驛而去。
大約半個時辰,大軍便可隨時開拔。
在這個關鍵的時候,可容不得半點含糊。
軍中大帳內,各軍情況不斷上報進來。
李承乾聽取匯報的同時,也在等待長安城內的消息。
但凡長安軍隊有所異動,那麼李承乾就會毫不猶豫的下令,急行軍向洛陽出發。
「殿下,城門正常開啟,暫無異動。」
賀蘭楚石帶了數十騎去探查情況。
「再探。」
「是。」
又過一段時間。
李德騫也回來了。
他早上也帶了些人出去。
去往東宮跟內侍文忠接觸,探聽有關於長安城內軍隊,還有宮廷內的情況。
「殿下,長安城內一切如常。」
「再探。」
「是。」
軍營的氣氛有些緊張。
李承乾略微鬆了口氣,不過提著的心並沒有放下。
不多時。
有一騎從長安城內直奔軍營。
帶來了李安儼的書信。
信中詳細寫了關於昨晚的情況。
看完後,李承乾有些陰晴不定。
隨即把書信給旁邊的蘇定方看。
蘇定方看完後,沉思片刻道:「臣覺得,李統領並未是小題大做。」
「而是房玄齡察覺到李統領給殿下通風報信後,這才放棄了上告之事。」
李承乾問道:「蘇將軍的意思是,房玄齡手中,已經掌握了孤謀反的罪證?」
蘇定方一時間不知怎麼回答。
畢竟他是新來的,太子之前幹了那些為謀反做的準備,他也不知道。
想了想,道:「瘟疫之事,深夜入宮面聖,倒也是正常。」
「然若只是瘟疫之事,房玄齡緣何連一時半會都不願意等待,寧可掃了陛下的興致,也要面聖?」
「因此,臣斷定,必然不只是上報瘟疫這般簡單。」
「房玄齡所言同州,宜州之瘟疫,也只是隱約有些跡象,不值得這般緊張。」
李承乾點點頭。
覺得也是這個道理。
「那就再等等消息吧。」
按照慣例,這個時間點,應該是二風在進行君臣議事。
這個時候,已經不是李安儼在輪值了。
所以如果房玄齡想要告密,是最佳時機。
等到君臣議事後,再無響動,才算情況穩定。
東宮。
一輛輛馬車正在聚集。
內侍文忠安排著人員,從五雷堂不斷把庫存的火藥包,一箱箱的搬上馬車。
這是目前最為要緊的事情。
太子囑咐過,這些木箱裡的東西至關重要,輕拿輕放,不可以有任何閃失。
也不可接觸任何火源。
「文內侍,我也要去嗎。」
向可有些緊張的問道。
他沒想到,太子東征高麗,還要把他帶上。
還以為太子出門後,能好生歇息享受一段時間。
「這是殿下的交代,難道你要違令不成。」
文忠語氣不善。
向可連忙解釋道:「不,能為殿下效勞,是我的榮幸。』
文忠面色緩和:「能追隨殿下東征,這是你的福分。」
「我想去還沒這個機會呢。」
「殿下能記得你,說明對你很是看重,你隨殿下去往遼東,要好生服侍。」
「等到大勝歸來,定少不了你的好處。」
向可一聽,也覺得是這個道理。
至少他比華貫運氣要好得多。
給殿下製冰,結果運氣不好,被人殺了。
現在太子反而不在乎製冰法了。
真就是白死了。
看著一箱箱霹靂火,向可心中不免有些火熱。
雖然他還沒有見識過這些霹靂火的威力。
但如此之多,投放至戰場上,必然是震天撼地,
能親眼見證,也是幸事。
此時,一名小宦官小跑過來,在內侍文忠耳邊低語幾句。
文忠聽完,面色一變。
當即召來一名衛士。
「速騎馬上報殿下,張內侍正在前往軍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