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接我一劍不死，再說其他
輝宏與破舊並存的城區中央。
崩塌的高塔之內。
蒼白色的大手按住塔牆的邊緣，將自己的身軀完全拖了出去。
它有著類似人類的四肢，但頭顱卻發生了劇烈的畸變，不再是人，而像是蜥蜴，或者說西方龍。
慘白光滑的皮膚上，不見一塊鱗片。
「……是誰……膽敢……入侵王殿……」
「吾為妖王……萊歐斯……入侵者……以死亡……」
妖王·萊歐斯的話還沒說完，剛剛爬到塔外的它，感受到了天空之上，那壓倒性的氣息，頓時聲音一收。
沒有絲毫猶豫，它轉身就要縮回塔內。
「有神志？」萊恩眼中浮現驚奇之色。
體表都如此灰白了，顯然是「灰蝕病」發展到極深程度的表現，但它卻迥異於一般意義上的灰屍，具有語言和判斷能力。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先天情報聖體？
如此珍貴的素材，都自己送上門來了，還想走？
萊恩抬起左手，食指和拇指併攏，朝著妖王·萊歐斯的方向輕輕一彈。
剎那間，一道銀色的劍氣爆射而出，洞穿了妖王·萊歐斯的身軀。
劇烈的疼痛，令它發出悽厲的哀嚎，掙扎的身體撞碎高塔之壁，滾落到城區之中。
看似纖薄的劍氣，不僅能斬滅肉身，而且還附帶微弱的靈魂傷害。
前者對妖王·萊歐斯無關緊要，但後者，卻是近乎致命之傷。
擔心自己的「小情報源」死去，萊恩主動散去了劍氣，這才讓瀕死的妖王·萊歐斯續上了一口氣。
但也失去了戰鬥能力。
僅僅一道劍氣，還是儘量收著力的那種，就令妖王·萊歐斯再起不能。
足以看出，二者之間天淵般的巨大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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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靈魂強度來看，妖王·萊歐斯大概是英雄級里，中等偏上的存在，比聖者·艾歐奇利斯要強出許多。
只是，英雄級換算過來，也不過是半神罷了。
與如今的萊恩，足足差了兩個大境界的戰力。
如此，也就不難理解了。
望著降落於自己身前的人形生物，妖王·萊歐斯的眼中滿是恐懼之色。
若是讓它用流行語來說的話，估計它會怒罵一句：家人們誰懂啊，我好好在家裡待著，忽然有個蝦頭男拆了我的家，還對我拳打腳踢的。
可惜，妖王·萊歐斯不懂流星語，望著如「神靈」般的身影，它只能顫顫巍巍的低下頭，恐懼的說道：「……尊貴而強大的……神靈大人……」
「對……對不起……」
「不知……我能做些什麼……彌補自己的不敬之罪。」
看著語言邏輯清晰，而且還很識時務的妖王·萊歐斯，萊恩露出了感興趣的笑意：
「很簡單。」
「帶我到『災厄』根源之地，我可饒你不死。」
「說不定，還能送你一場造化，讓你擺脫這人不人鬼不鬼的姿態。」
「災厄根源？」妖王·萊歐斯顫聲道：「……我……小的從未聽過這地方……不過強大如您……想找的，應該是初始薪王吧？」
對於萊恩所說的「造化」，妖王·萊歐斯並無覬覦之心。
它很清楚，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情況下，乖乖聽話，才是唯一的生路。
此刻再去妄圖獲得不該得到之物，只會導致自己墜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初始薪王？」
聽到了萊恩語氣里的驚訝，妖王·萊歐斯趕忙回答道：「……是……是的……祂就在王城的最深處……我知道那裡……能帶您去。」
「哦，那你在王城裡，算是什麼地位？」萊恩掃了眼妖王·萊歐斯，嚇得後者第一時間答道：「……我……我是初始薪王曾經的手下……如今王城外城的控制者。」
「初始薪王嗎，有意思。」萊恩眼中帶著笑意：「那你能和我說說，你讓巡禮者歸來王城，目的是什麼嗎？」
「不……不是我……控制的。」妖王·萊歐斯連忙解釋：「我只是……中轉……收集而來的靈魂精華……全部都輸送給了……王城深處的初始薪王。」
萊恩靜靜的看著妖王·萊歐斯，直看得後者頭皮發麻：「我姑且算是暫時相信你了。」
「現在，帶路吧。」
「是、是。」妖王·萊歐斯不住點頭，腳步踉蹌的在前面帶路。
萊恩也不催促，就這麼慢悠悠的跟著。
王城很大。
但妖王·萊歐斯走的，並非地表上的道路。
它先是從一口平平無奇的水井處跳下，而後穿過複雜曲折堪比迷宮的地下管道，最終，在一處緊鎖的生鏽鐵門前，停下了腳步。
「神靈大人。」
「初始薪王就在這扇門後的深處。」
「祂已經很多很多年，不曾露面了。」
似乎是經過這段時間的熟練，妖王·萊歐斯說起話來，終於不再結結巴巴的了。
「我和內城的那位墮落騎士，都曾猜測初始薪王是否已經死去。」
「只不過，這些年輸送的靈魂精華，都有被接收，這才使得我們不敢輕舉妄動。」
萊恩聽著，沒有任何表示。
妖王·萊歐斯在「灰蝕病」方面的進化階段明顯超出了世人的認知。
幾乎完全保留了神志。
若是人人都能如此，忽略醜陋畸形的外表，灰蝕病倒也不失為一條正確的進化路線。
但很可惜，灰蝕病並不是這麼美好的產物。
億萬萬生靈，最終，也只出現了一個妖王·萊歐斯和一個墮落騎士，其餘者，皆為可憐的犧牲品。
比起不完美的進化路線這種說法，萊恩更覺得像是世界臨死崩毀、走投無路之下無奈的選擇。
當然，其中的原委，萊恩現在也不是很在意了。
他的目標很簡單。
找到初始薪王，確定祂是否為「災厄源頭」，若是，則將其消滅，不是，就繼續尋找。
「在這裡等著。」
留下這句話，萊恩邁開腳步，朝著生鏽大門走去。
隨著他的前行，生鏽的鐵門遭到無形力量的擠壓，扭曲、形變，待到萊恩來到門口時，鐵門已變成了一顆鐵球，被隨意的扔在一旁。
此情此景，看得後方的妖王·萊歐斯身心劇震，心中對這位神靈大人的實力，更加敬畏。
在生鏽大門之後，是一條逐漸變得寬敞的廊道。
而在廊道的盡頭，則是一處奇異的法陣。
無數條類似管道一樣的東西，連接在法陣的六個角上面。
這些管道瀰漫著灰濛濛的微光，上面有著萊恩熟悉的，屬於巡禮者的靈魂波動。
萊恩眼神掃過，頓時，這些管道紛紛被斬斷。
失去了靈魂精華供應的法陣，開始顫抖，進而，一道流轉的灰色漩渦浮現。
一隻人類的手按在了漩渦的邊緣，試圖走出，但才剛剛探出一個手掌，無數灰色的帶子便從中探出，拉扯著手掌，將其強行拖回。
「出不來嗎？」
這一幕，倒是沒讓萊恩有多少意外。
從聽到「初始薪王」這個名字開始，他對眼前的一幕就有了預估。
「既然如此，那就我過去找你吧。」
手掌被拖回，灰色漩渦逐漸變小，這時，屬於萊恩的世界力量降臨，將此通道牢牢固定在原地。
這是小世界之力的妙用。
我的小世界之中，我為無上之主。
萊恩以一種近乎蠻橫的方式，強行擠入了灰色漩渦之中。
而灰色漩渦似乎遭受了某種龐然大物的擠入，開始劇烈顫動，瀕臨破碎。
但卻在小世界之力的加固下，處於一種將碎未碎的奇異狀態。
輕微的傳送感過後，萊恩抵達了一處無比詭異的世界。
被血色染紅的天目之下，是一望無際的荒原。
一個個破碎的武器被隨意的插入地面，其上纏繞著灰色的乾涸物。
輕風浮動，這些灰色乾涸物像是柳絮的飄帶，紛飛揚起，似在述說著什麼。
萊恩沒有理會，而是在兩側破碎武器鋪就的道路上，靜靜往前。
不多時，前方出現了一片空曠地帶。
中央處，一個灰色的王座靜靜矗立，其上坐著一個人影。
頭戴王冠的他，本該威嚴而厚重，可如今，卻瘦骨嶙峋，且王座連帶著他的身軀，都被地面上衍生而出的灰色乾涸物死死纏繞著。
萊恩的到來，如同這沉寂世界流淌而入的第一縷帶有生機的微風。
吹散了近乎亘古的黑暗。
看著眼前的一幕，萊恩的臉上帶著感嘆：
「曾經的熱之王，如今已成乾涸的軀殼。」
「誰能想到，所謂的『滋養儀式』，從頭到尾，都只是一場騙局呢？」
而回應萊恩話語的，則是王座上人影睜開的眼眸。
如滾燙的炙熱岩漿，令空氣都泛起了紅芒。
連追隨「風之熱」的黑騎士，自身靈魂都被燃燒，化作灰燼在世上持續徘徊，更別說，代表著「風之熱」的王者了。
哪怕沉淪至今，再睜眼時，祂依舊是那個令眾生為之臣服的王。
「怪不得，未曾死去的風神，會無法解決『災厄根源』。」
萊恩搖了搖頭。
風之熱，風之生，以及風之光，是風神分化的三大子體，也分別代表著風神的一部分力量。
其中，風之生衰弱到極點，被聖者·艾歐奇利斯吞噬。
風之光暫且不明。
而風之熱，也就是眼前王座上的乾瘦身影，擁有著三王中最強大的力量，可也因此，它被「災厄根源」所附身，成為了災厄散播世間的源頭之一。
這種情況下，不要說風神殘留的，只是一縷殘魂了，就算是祂的主體部分歸來，也無法解決。
因為，在「災厄根源」的加持下，熱之王，也即初始薪王，實力達到了真正的神靈層次。
甚至，比一般的神靈更加強大、棘手。
從王座之上緩緩站起，灰色乾涸絲帶在祂的拉扯下，大面積的繃斷。
「吼——」
初始薪王發出一聲無意義的嘶吼，乾瘦的身軀凹陷上，流淌起了金色的岩漿。
一柄斜靠在王座上的漆黑大劍被祂握緊手中，這一刻，此方奇異世界，如同墜入煉獄的牢籠。
任何神靈之下的生靈，踏入此間，都要遭受煉獄無休止的炙烤，直接化作灰燼。
這也是那麼多破碎武器上纏繞灰色乾涸物的原因。
它們本來顏色各異，只是在極致的高溫下，全部化作了灰燼，只殘餘「灰」的本質。
煉獄世界擴張開來，但轉瞬之間，就被另外一道同樣強大的小世界阻隔了蔓延的趨勢。
萊恩靜靜的望著初始薪王，展開的【狂愛世界】，令滾燙的地獄烈炎難以再寸進一步。
「這，不該是伱的結局。」
或許，最開始的「滋養儀式」，初衷確實是為了延續這個世界。
但發展到了後面，特別是初始薪王人性的湮滅，「滋養儀式」已經演變成了維持初始薪王力量的根源。
或許正是察覺到了蛛絲馬跡，才會有那麼多人，不再選擇參與「滋養」了吧。
萊恩抬起手，握住身後大劍的劍柄。
劍意凝聚，靈性與力量盡皆壓縮。
感受到強烈威脅的初始薪王，發出更加大聲的咆哮，下一刻，裹挾無數熔岩飄帶的祂，便跳至萊恩的身前，手中表殼碎裂、露出其下金紅真容的大劍重斬而下。
一劍之威，神靈之下，絕無生機。
縱是神靈，也難逃重傷的結局。
可此刻，初始薪王面對的，並非是這個世界的神靈，而是，萊恩。
「鏘——」
大劍拔出，銀光取代了赤紅，成為了這片天地中唯一的色彩。
生死恐懼之中，初始薪王金紅色的瞳孔中，僅剩一絲的人性波動浮現，但萊恩並未因此而停手。
這個世界的罪孽，終歸要有人來承擔。
哪怕初衷是為了世界，但初始薪王在之後的所作所為，已經成為了世界的「毒瘤」。
「接我一劍，不死，再說其他。」
銀光斬過，扭曲的煉獄世界分崩離析。
破碎的王座之前，初始薪王半跪在地，以大劍支撐身體，這才沒有死去。
身體表面的岩漿逐漸冷卻，體表重歸烏黑之色。
看著未死的初始薪王，萊恩眼中浮現驚訝。
雖然他僅僅只是用了「次元斬」，但這麼巨大的實力差距下，能接下他這一劍，初始薪王，不愧是這個殘破國都最後的王者。
但，也僅止於此。
祂的生機，已經在剛剛的一劍中湮滅，即便現在尚未死去，也堅持不了多長的時間了。
艱難的抬起頭，望著這片殘破的世界，初始薪王的目光似乎透過裂縫，看見了餓殍遍地的悲慘世界：
「對不起……」
「我……」
「這是風嗎……」
「拜託您……」
祂的目光停留在萊恩的身上，帶著某種刻入靈魂的希冀。
聲音漸漸低微，直至於無。
初始薪王，隕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