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哄了一陣,院子裡的村民散了,只剩下武剛。
武剛再次邀請武大慶晚上去他家:「屋子還沒拾掇,晚上去我那湊合一晚吧。」
武大慶連忙拒絕:「不用,我簡單拾掇下就行,我待不了多長時間,明天差不多就走了。」
「明天就要走?咋這快呢?」武剛臉上流露出不舍。
「小遠和暖寶還在城裡呢,我這麼倉促回來,我放心不下。」
「哦,原來是這樣。」武剛點著頭:「那是應該回去。」
米麵都是給村民的,這會兒沒有旁人,武大慶從兜里掏出兩塊手錶,五好市場批發來的天王表:「這是給您和我嬸子的,我回來的匆忙,也沒給您和嬸子帶別的東西。」
武剛受寵若驚:「這可不成,你帶著小遠暖寶過日子不容易,叔可不能收你這麼貴重東西。」
武大慶硬把手錶塞到武剛手裡,接著又從兜里掏出兩塊:「這是給我朱叔朱嬸子的,這些東西是我在城裡托人弄的,沒花多少。」
「沒有多少也不成啊,你拿回去退了,退不回去就自己留著戴,我們泥腿子戴著怪遭禁的。」
武大慶一露胳膊,露出自己贊新大勞:「我有。」
武剛:「……」
武剛也不再推了,美滋滋把表都裝進兜里。
「那我先替你嬸子和朱叔一家謝謝你。」
那神情,比收到自己兒子孝敬都高興。
「進城是有本事了啊,牙刷的都比之前白了。」
武大慶望望東院,心中有點疑惑。
要是擱往常,他這院有這麼大動靜,白玉蘭鳳萍子早領人過來了,他回來大半天了,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
不光沒動靜,院門窗戶都關得死死,也不像平時下地家裡沒人的樣子。
武剛看出武大慶疑惑:「原來你不知道啊。」
「不知道啥?還是我奶他們出了啥事?」
「沒出啥事,你大爺支援三線在那邊定居了,聽說還提拔成小領導,就接你奶和大媽一家去城裡享福去了。」
「走了多長時間?」
「沒多長時間,估計寄給你三叔的信也快到了。」
搬走倒是好事,省的他看著煩得慌。
誰知武剛又道:「不過你爺和你奶住一陣子還要回來,惦記工分,到時候他們回來你還能看著。」
這句話還不如不說呢,說的武大慶怪鬧心的。
但不經意間,武大慶發現武剛頭上白頭髮似乎多了,臉上皺紋也比他走之前加深。
武大慶問道:「叔,我不在武家溝這陣子,咱武家溝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了?」
卸下久逢的喜悅,武剛抽口菸袋鍋子長嘆了一聲:「大愁事倒是沒有,你叔我是當泥腿子的,社員們相信我,把我推舉出來當這個大隊長,可我這個大隊長當的沒本事啊。」
武大慶:「咋的了?春天是旱了,今年夏天雨水不錯,地里糧食應該沒啥大事吧?」
武剛露出一臉苦笑:「是豐收了,可公社沒錢啊,之前打的豆子送公社去了,一分錢沒收到,收了一沓子白條,社員們哀聲怨道,你說我這個當隊長的能高興起來?」
「接著就是收苞米,收稻子,交完公糧,再收不來錢,再收來一把白條,讓我跟相親們咋交代啊!」
說完,武剛又是一陣潰散長嘆。
「那再遠點的公社呢?」
「基本都一樣,荒年沒糧,有了糧換不到錢都一樣。」
武大慶還以為是什麼事,露出一口白牙就笑了:「沒事,公社收糧食收不來錢,糧食我收。」
「啥?」武剛以為自己耳朵聽錯了。
武大慶又說了一遍:「我說我收啊,公社多錢我給多錢,絕對一分不會少給大家的。」
於是,武大慶便把張桂琴原話給武剛複述了一遍,什麼投機倒把要取消了,以后土地聯產責任制,政策還沒傳過來是信息差。
「而且我在城裡還認識了不少朋友,他們有在食堂工作的,咱們武家溝這些糧食,有多少他們能留多少,都能幫消化嘍。」
「而且再不濟,您忘啦,我兵工廠還有個朋友田小武,細糧,粗糧不成,兵工廠食堂還能幫我們消化一部分呢。」
「大慶啊,我替武家溝全體社員先謝謝你啦!」武剛激動壞了,死死抓住武大慶的手。
武大慶只感覺鼻子有點酸:「我領著弟妹餓肚子那陣,要不是有叔和大傢伙幫忙,哪能成就我今天吶。」
「那咱武家溝可下不少糧食,你認識幾個食堂,他們都能用了麼?」
「放心吧,我這回回去就去找他們,您就守在電話前,等我的好消息吧。」
武大慶心說道:他記得他即將要繼承的遺產有個糧食加工廠,要是糧食加工廠被他盤活,別說一個武家溝,就是十個武家溝產的糧食,他一個糧食加工廠都能消化嘍。
而且就算糧食加工廠盤不活也無所謂,他還可以送海城糧食站,賺不賺錢無所謂,反正能見到現錢是一定的。
但是,這麼多糧食都走他兩界倉庫過去不現實,裝不下不說,這麼大規模平地就轉移走了,也會容易引起社員們懷疑。
至少把糧食先拉到鎮上,他在鎮上再找個倉庫,這樣慢慢轉移走,就不會引起別人懷疑了。
想到這,武大慶收拾收拾就要出去:「叔,你自行車再借我用一下。」
武剛:「一會兒大隊食堂就要開飯了,你要去哪?」
「進城去找田小武!」
「去找田小武也用不少這麼急啊?」
「不急不成啊,我先問田小武那邊能幫我們消化多少,消化不了的,我還得求他用他爸單位車幫我把糧食拉走。海城離我們這道不近,不能咱都趕大車送過去吧?」
「那你早點回來,晚上叔好好給你接接風。」
「接風不急,我求小武和他爸辦事,少不了和他們應酬。」
「那你騎車小心點。」看著武大慶剛回來又離去的背影,武剛心中流淌著一股暖流。
瞅著瞅著孩子就大了,大了不說本事也大了,還能辦成這麼大事了。
……
「咚咚咚!」武大慶敲響田小武家房門:「小武,小武是我啊?」
「誰呀?敲門跟叫魂似的!」
一個不耐煩的聲音從房門裡傳來,正是田小武。
「我是你爹!」
武大慶跟田小武在一起時玩笑慣了,張口就道。
「草!你不是晚上喝酒去了嗎?酒局黃了又回來嘚瑟!」
田小武不耐煩出來開門,武大慶臉立即貼了過去。
田小武嚇的往後移動:「我靠!嚇了我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