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葉凌風大驚失色。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一個邊塞的城池，按理來說，吐谷渾百姓被吐蕃人殺的殺，擄的擄，逃的逃。
基本上，吐谷渾現在就是一座兵城，按照道理來講，一座兵城，至少要備三個月的糧食才算正常啊！
葉凌風扭頭看向上柱國，厲聲喝問。
「上柱國，吐谷渾一座兵城，按照我大武軍律，理當常備三個月的餘糧才對！為何只有一個月！你在幹什麼？」
面對葉凌風的厲聲喝問，白髮蒼蒼的上柱國並沒有做出辯解，反而是低蒼白的頭顱，一言不發。
反而是床榻上的大武皇帝發話了。
「葉凌風，注意你的態度，上柱國經歷了一輩子戰陣，豈能不知道這些規定的重要性，但是，這兩年，關中蝗災，大武，國庫空虛，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不待皇帝繼續解釋，上柱國聲音低沉：「其實，不僅僅是吐谷渾，山海關，蜀道，這些地方，所有的邊塞，都只有一個月的軍糧！就這，還是皇上節衣縮食，通過內庫不斷補貼才能夠滿足的。」
葉凌風都凌亂了，他自小生活在鎮北王府，失去意識呆傻的三年不算，從來就沒有真正體會過真正普通人的生活。
而自己的另一段記憶，好像在那個記憶中，普通人也可以吃飽穿暖，糧食，根本就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
「那......那該如何是好！」
葉凌風口裡喃喃，腦子在飛快的轉著，要知道，那可是十萬軍兵的性命！
「臣以為，當立刻點兵出發，急行軍，儘量在一個月內趕到吐谷渾。」
一個文官站出來，表示自己的意見。
「荒謬，爾等只知道死讀書的酸丁，真以為行軍打仗是兒戲嗎？」
「我問你，六十萬大軍的調動，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嗎？六十萬大軍的調動，需要多少糧草？需要徵調多少民夫，這一路上，需要消耗多少糧食！」
「一個月，急行軍一個月你知道要走死多少軍兵？簡直不可理喻！」
或許是找到了發泄口，另一名武將口沫橫飛的將剛才站出來的文官直接給罵了回去。
「那你們說怎麼辦？你們不是武將嗎？你們不是能耐嗎？這不行，那不行，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這十萬戰士活活餓死在那裡吧？」
文官隊伍也不甘示弱，直接回懟了回去，這次，輪到武將這個團體沉默了。
是啊！誰不想救這十萬軍兵呢，但是，真的太遠了！
良久，上柱國緩緩抬起頭，葉凌風悚然一驚。
只見一隻都保持冷靜的上柱國此刻兩眼通紅，如同著了魔一般。
他緩緩開口，一字一字的說道：「皇上，按照鎮北王所言，堅壁清野，堅守不出吧！」
「啊！」葉凌風感覺自己腦子不夠用了，不是說軍糧不夠嗎？怎麼還用自己的辦法？
上柱國還在繼續。
「皇上，下令，讓他們吃白肉吧！無論如何，活下來就好！」
上柱國說完了，所有的武將都沉默了，一半以上的武將眼眶都紅了，仿佛回憶起了什麼不堪的過往。
文官也沉默了，甚至連呼吸都放緩了節奏。
葉凌風驚呆了。
上柱國的話，他聽懂了，出生在鎮北王府，自幼就生活在軍營中的他，自然聽懂了所謂的「白肉」是什麼意思。
在軍營中，在大武建國前的很多場艱苦卓絕的征戰中，缺少軍糧的現象並不罕見，所以，軍陣中，走到絕境，很多人都有吃「白肉」的經歷！
上柱國的意思，是讓皇帝下令，實在沒軍糧了，就吃白肉來保持戰鬥力！
而這「白肉」，就是指「人肉」！
皇帝久久不語。
上柱國直接跪在了地上。
「嘩啦啦。」隨著上柱國的跪倒。
所有的武將齊齊跪倒一地！
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唯一的辦法了，哪怕吃「白肉」，也比被全軍覆沒來得好！
但是，葉凌風不能接受，不管是他的另一段記憶，還是他自小受到的教育，鎮北軍，是不允許吃「白肉」的！
但凡有，被發現，那是要被軍法處置的！
葉凌風沉默不語，但是他卻沒有跪下。
良久。
「噗通。」
突然，司馬相如竟然也跪了下來！
緊接著，所有文官，一個接著一個的也跪倒了一片。
終於，整個太極宮中，只有葉凌風一個人站在那裡了。
「鎮北王，你不同意？」
大武皇上從榻上坐直了身子，直愣愣的盯著葉凌風。
「我……」
葉凌風只覺得口乾舌燥，他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這麼茫然過了。
「我不知道，臣……臣只知道，臣是人！不是禽獸！」
說著，葉凌風也跪了下去，但是，所有人覺得，他跪得，比其他人都直！
「那你的意思是，朕，和朕的這些大臣們，都是禽獸！」
明明是平平淡淡的說出口的話，但是葉凌風卻第一次從皇上身上感受到了對自己的一絲殺機！
「臣……無話可說！」
「你是執意要……」
說道一半，大武皇帝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突然意興闌珊的擺了擺手，不再說話了。
轉過身子，與一群武將們開始商討起如何支援吐谷渾的事宜來。
所有人都從地上爬起來，開始各抒己見，只有葉凌風一個人孤零零的跪在那裡。
所有人仿佛都沒有看見葉凌風一樣。
眾人討論了很久，很久，午飯時間過去了，晚飯時間也過去了。
終於，一份相對完整的方案出爐了。
終於，有些人的目光開始落到葉凌風身上。
但是卻沒有人出口嘲諷，反而是一個相對年輕的將軍走到葉凌風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鎮北王，我們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們的大軍是人，不是鳥，我們不會飛！」
「相對於全軍覆沒，城池失守，吃白肉，至少他們能活下……」
「等等！」
地上的葉凌風突然高聲大叫起來！
「等等，等等，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有辦法了！」
「飛！沒錯，我們可以飛過去！皇上，臣有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