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 魏王之議
睢陽城外,人頭涌動。
萬眾沿道歡呼,迎接唐皇駕臨,氣氛十分熱烈。
就在這歡欣熱鬧的氛圍中。
吳廣並沒有露出高興的神色,在短暫的錯愣後,他面無表情的盯著魏豹。
魏豹打了一個寒顫。
皇帝怎麼不笑?
我當眾獻土給你,你還不高興?
魏豹再度俯首,恭敬道:「臣之所言,句句發自肺腑。自臣以下,魏地萬民皆對陛下復我魏國,興義兵逐滅齊楚之事感激不盡,一番忠心可表於天地。東郡之獻,乃是臣與萬民之所願,賀陛下登臨帝位,還請陛下明察。」
「是呀,吾等一片忠心,還請陛下明察。」
魏豹身後,前來接駕的魏人跟著附和,極盡討好之意。
吳廣終於露出一絲笑容,說道:「爾等恭賀,朕知矣。走吧,今日朕過睢陽,正好看看此處風光。」
說著,吳廣已大步往前。
魏人們面面相。
皇帝這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
魏豹心頭思緒涌動。
「皇帝這是什麼意思,是看不起我魏豹嗎?還是他根本就沒有立魏王的意思,嫌這東郡不夠,還想將我魏國一起吞掉?」
唐皇模稜兩可的回答,讓魏豹不斷猜想。
可皇帝不多說,魏豹也沒有辦法,人家幾萬大軍就在後面,他能咋辦?
魏豹只能按捺住內心波動的情緒,擠出笑容,帶著一眾魏人隨同皇帝觀覽睢陽之景。
到黃昏時,城中又舉行了一場大型宴會。
眾唐臣與魏人們在宴上多稱頌唐皇翦滅項氏,平定海內的功績,氣氛和樂而歡快。
宴會散去後,魏豹極盡挽留,但吳廣還是選擇出城宿在軍中。
打了兩三年的仗,吳廣還是習慣在軍營里睡覺,這讓他有一種安心感。
不過他回營後沒有休息,讓人招來徹、陳平等心腹。
「爾等認為魏豹獻地是什麼意思?」
見皇帝問詢,前、陳二人相視一眼。
前徹先說道:「魏豹此人最是狡詐無情,之前其兄魏咎陷落楚營生死不明,
他就鼓動陛下宣揚魏王死訊,這樣做看上去可以打擊項梁聲譽,但他實際是想藉此上位為魏王。此人為了王位,置兄長之安危於不顧,可見無仁孝之心。」
「其後唐楚交戰最為緊迫時,魏豹又率兵強守睢陽,意圖以我軍後勤為質,
要挾稱王,此兩事皆被陛下所拒,魏豹心中必有不滿。只因我唐國勢大,加之陛下命人寬撫於他,讓他在戰時不敢有所動作。」
「今魏豹見陛下平定海內,天下大勢已無反覆之患。無奈之下便想效仿韓王,當眾以恭賀陛下稱帝為名獻納東郡,在討好陛下之餘,又有謀求王位之舉。
此人心思太多,陛下當防之。」
前徹分析了一通,對魏豹的評價很不好。
當眾恭賀獻地,乍一聽沒什麼問題,
可魏豹是什麼身份?
一個魏國的公子封君。
在法理上是沒有資格代表魏國獻土的,他這麼做正是想以此為誘餌,使唐皇立他為王,如此便可名正言順。
這點小心思,他們這些聰明人哪能看不出來。
「卿說的是,此人確實狡詐而無情,無忠義可稱。」
吳廣點了點頭。
他對魏豹獻土的用意也很清楚,所以白天沒有當場答應下來。
魏豹獻東郡,這本是一件好事。
吳廣封魏豹為王,也不是不行。
畢竟魏豹是魏咎的親弟弟,有一定的繼承權,且他還跟著吳廣攻秦擊楚,是有一定功勞和苦勞的。
但問題是魏豹之前在戰爭正急時用魏人請命來威脅和暗示吳廣封他為王,如今又在大庭廣眾下試圖以獻土來算架住吳廣,這就有些讓人不爽了。
陳平見吳廣臉色不愉,眼珠一轉,心裡冒出個想法來,
他道:「正如前卿之言,魏豹此人狡詐無情,竟敢算計陛下,若是立他為王,保不准日後生出事端來。不如換一聽話的魏國宗室為王,如此則可保證魏國永為我大唐附庸,無生事端。至於東郡之地,讓新立的魏王獻納便可。」
陳平略地一停頓,說出了自己的人選:「臣在魏時,曾與信陵君之孫魏無知有交,其性淳厚暗弱,非狡詐之輩。若他為王,必不生禍患,對我唐國有利。」
他對自己和魏無知的交情並不諱言,並指明此人的性格缺陷,提出了一條建議。
吳廣點點頭換一個人當魏王,確實是條新思路。
不過他還在思索此事利弊時,旁邊的前徹已出聲阻止。
「臣以為此事不可!」
陳平有些不高興的望向徹。
你這燕人,還真是啥都要和我反著說是吧?
吳廣轉向前徹,等他接續下文。
徹道:「誠如陳生所言,魏無知性格暗弱,便於我唐國控制,若立他為魏王或許比魏豹更好。可魏無知於唐何功,可為魏王?若以獻土而封其為王,豈非示以天下我大唐是貪魏土而立魏無知?」
「且魏豹乃魏咎之弟,又屢隨大王作戰,多有功勳苦勞,舍魏豹而立魏無知,實為不公,有損皇帝之名。且立魏無知為王,魏豹必定心中怨恨更甚,他在魏地多有黨羽根基,如果日後作亂,豈非平白生出禍患,故鄙人以為,此事不可。」
陳平沒好氣道:「可你卿剛才也說了魏豹此人狡詐無情,立他為王,禍患也是不小。」
徹嘿嘿一笑,轉身對著吳廣道:「陛下,臣以為可效仿之前對付趙、衛的方法,就以擊秦破楚之功立魏豹為王,但其國相要由陛下指定,如此一來顯示陛下之公正,滿足了魏豹做王的心思,同時又有國相監視,讓其不敢異動,如此便是萬全之策。」
陳平皺眉道:「衛、趙乃亡國復立,指定國相自是無人可說。但若在魏國指定國相,豈非被人垢以昔日項梁使鄭昌相韓之事乎?同樣有損皇帝之名啊。」
「那能一樣嗎?」
徹陰笑道:「項梁愚笨,以楚人鄭昌為相,又以楚軍駐韓,對韓人任意欺凌,故引得韓國上下生怨。但我唐國可使魏人為相,掌魏人之軍,如此魏人相魏,天經地義,何人能夠氓毀?」
「臣以為欒布將軍誅滅項羽而有功,又是魏人,可為魏國相邦,掌魏之軍政,以佐魏王治國也!」
欒布是魏人,但年少時被賣到燕地去做了奴僕,對魏國沒多少歸屬感,更不會忠心於魏豹。
之前吳廣就曾以欒布為將,架空魏豹的軍權。
要是再命欒布為魏相,以魏人佐魏王,那還真是沒人說三道四。
吳廣打量著眼前的兩位謀土,二人針對魏國的情況各出了一條計謀。
一個是更換魏王人選,立相對聽話的魏無知為王。
一個是立魏豹,但要配置國相監視防備,讓他只能乖乖當唐國的附庸。
吳廣略一思索,便有了決定。
魏豹身在城中,一夜難眠。
「可惡的吳廣,之前在定陶就拒絕了我一次,後來我又讓魏地豪族寫信請立,結果又被拒絕。現在我好言好語獻地給你,就想著你能感受到我的誠意,讓我坐上王位,你卻給我故意無視,可惡!接二連三的拒絕我,你到底想怎麼樣!」
魏豹把陪侍的女子趕出去,一個人在床上輾轉反側,低聲咒罵。
「你吳廣要是不識抬舉,我就—.·我就——
他試圖說些威脅的話語。
可一想到如今唐軍威震天下,項羽、熊心、吳芮、田榮等等皆被剿滅,他好像還真沒什麼可以用來威脅的,只能氣急敗壞的說些皇帝寡恩不公的話。
就這樣一直罵到了清晨。
魏豹正陷入迷迷糊糊的狀態,屋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公子!公子!公子!」
聲音自屋外傳來,十分尖銳。
魏豹驟然驚醒,聽出說話的人乃是柏直,呵問道:「何事著急?」
「公子,皇帝傳詔,言今日將立魏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