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誠實紀信
夜色幽寂,軍帳中燭火搖曳,照亮了劉邦手中的書信。
「西楚之敗,多蒙公率軍相助,使寡人殺項羽於垓下,據泗水之土,為我大唐開疆-·---公之親眷,皆在豐沛之間安好,寡人以呂澤為沛令,守公之鄉土族人,望公在東楚心安———"
劉邦視線移動,神色越發柔和起來,
唐王在書信里並沒有說什麼讓他難做的話,而是在感謝了一通劉邦率兵幫忙圍堵項羽的事情後,就順勢說到了他的家人。
「唐王不愧是仁善慷慨之主,這行事沒的說。」
劉邦暗贊一聲,對吳廣好感大增。
豐沛是劉邦及其手下一眾將士的鄉土,之前他於唐軍的恐嚇無奈放棄,表面不說,心裡其實很擔憂。
所以他和呂澤商量,讓呂澤在路上率兵假意脫離,回豐沛去觀察情況,
要是唐軍在豐沛亂搞,那就用武力保衛鄉里,或是護佑看親族來投奔東楚。
唐王也注意到了這點,竟直接收編呂澤為唐國的沛令,讓其管理豐沛之地。
自家人管著豐沛,這是劉邦極為滿意的一個結果,若是將呂澤為沛令的事情傳下去,相信樊會、曹參及所有出身豐沛的將士都會心安。
而且這事還傳遞出唐王的一個態度。
他對劉邦確實很在乎,對劉邦的家人考慮的很周到。
哪怕劉邦知道這是唐王為了得到他的投效而擺出的一個姿態,心裡還是暖洋洋的。
「可惜自項梁擁立懷王以來,我在名義上便是懷王之臣。之後又因反項而被懷王委以重任,實在不能背離。唐王,你真的讓我很難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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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邦再度於心中暗嘆。
就在這時,帳外突然傳來喧譁之聲。
「令尹,還請稍待,容我稟報上柱國。令尹留步—"
奚涓高聲叫喊。
但緊接著便被宋義的怒斥打斷。
「放肆,這是我楚國軍營,吾乃此地最高統帥,你竟敢攔我?拔劍,若敢阻攔,立斬不赦!」
鏗!
一片劍刃出鞘的聲音。
緊接著便是腳步聲快速向此處接近。
軍帳中的劉邦、陸賈臉色大變。
紀信面無表情。
陸賈急叫道:「上柱國。」
劉邦會意,手忙腳亂的將信和封函往袖中塞去。
宋義的身影出現在帳門處。
他的身後還跟著糜干及幾個握劍的親衛。
奚涓帶著劉邦短兵一臉難看的跟在身後,宋義仗著令尹身份讓人拔劍威脅,他們沒有得到劉邦的命令,不敢動作,被宋義強行闖入到這裡。
劉邦看清情況,起身伴裝大笑:「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令尹呀。這麼晚了,令尹不在帳中休息,來我這裡作甚?咦,奚涓,你們拔劍幹什麼,快快收起來!」
奚涓等人聞令,將劍收攏。
宋義微微一笑,擺了擺手,身後親衛也收起了兵器。
他沒有去搭理劉邦,目光在帳中掃了一圈,最終落到紀信的身上。
『我聽聞今夜有人入營,拜會上柱國,想來就是此人了吧。」
劉邦聞言,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
紀信入營時,奚涓處理的還算妥當,並未引起多少人注意。
可宋義卻能很快趕來,而且還一言道破此事,如果不是劉邦營中有內奸告密的話,那就是宋義一直派人在監視著他。
不管是哪種,對劉邦來說都不是什麼好事。
他和陸賈對視一眼,正要找個藉口糊弄過去。
哪知道紀信卻突然起身。
他向著宋義行了一禮,平靜道:「唐國使者紀信,代吾王向令尹問好。」
紀信這一主動開口,帳中所有人都愣住了。
劉邦幽怨的望著紀信,我還在給你想理由呢,你咋就自己暴露了。
糜干則大喜過望,差點笑出聲來。
還真是一問就招啊,這唐國的使者一發聲,證明了劉邦果然和唐國私下有所勾結。
而紀信坦然行禮的模樣,反讓宋義不好發怒,
他畢竟是個讀《春秋》的文化人,也向著紀信回了一禮,並順勢問道:「唐王派使者深夜入我楚營拜訪上柱國,不知是有何事?」
劉邦聞言,忙向紀信使眼色。
紀信沒有理他,一臉認真的說道:「吾王派小人前來,乃是有書信一封交予上柱國,此番使命已經完成,至於其他的事,小人就不清楚了。」
此話猶如一道晴天霹靂落下。
劉邦震驚的望著紀信。
人家問什麼,你還真就老實回答啊?
唐王怎麼會派這種「老實人」來當使者,都沒有經過培訓的嗎,
我把信藏好了,你不說我不說,宋義知道個屁,找些藉口打發走就是了,怎的還直接把事情全抖出來了。
劉邦氣的發抖。
陸賈皺著眉毛,盯著紀信那張誠懇的臉,若有所思。
宋義一張臉則完全垮了下來。
他盯著劉邦,皮笑肉不笑的說道:「沒想到唐王對上柱國還真是關愛啊,竟然派人在夜間來訪,還有親筆書信相送,只是不知唐王在信里寫了什麼東西呀?」
劉邦舔了舔嘴唇,沒有回答。
糜干見狀,冷笑道:「唐王莫不是許了上柱國高爵厚祿,好讓上柱國背叛我楚國,率兵歸降於他吧?」
劉邦一拍案幾,怒道:「糜君勿要陷害我劉邦,我對大王忠心耿耿,豈會有背叛之心!」
「上柱國既然對大王忠心耿耿,那不知我可否看看此信?」
宋義冷冰冰的開口。
劉邦心知不妙。
話都說到了這裡,你如果不把信給他吧,宋義肯定會腦補信里寫的是唐王給劉邦的種種許諾,然後就會懷疑劉邦和唐國在暗中勾結,想要背叛楚國。
如果真是這樣,那劉邦也就認了,可問題是信中內容的程度沒有這般敏感。
眼看劉邦沒有回答,宋義臉上越發冷冽。
「既然上柱國不願,那我就先回去了,上柱國繼續招待唐國使者吧。」
見宋義作勢要回。
劉邦心一狠,伸手從袖子裡掏出皺巴巴的帛書,又在臉上擠出笑道:「令尹且慢,我行事素來光明正大,沒什麼好隱瞞的。信里不過是些關於我家人的話,令尹想看那就看吧。
見劉邦神色坦然,宋義眉頭挑了挑,他上前從劉邦手中接過那封帛書,
打開看了起來。
「哈哈,我那妻兄呂澤之前不是看不慣我讓出泗水郡的事情嗎?他當時率兵與我分道,自己回沛縣去了。我怕他在沛縣帶人鬧事和唐軍起衝突,就拜託唐王勿要與他一般見識。所以才有了唐王這封回信,唉呀,都是我那妻兄的問題,真是讓人傷腦筋啊。"
劉邦笑著,拿呂澤來打掩護。
宋義面無表情的將信合攏,遞給劉邦。
「嗯,原來如此,看來是我誤會上柱國了。"
他又警了眼旁側的紀信,淡淡道:「唐王對上柱國妻兄如此關照,上柱國可要好好感謝才是啊。我就不打擾了,子干,我們走。」
糜干一愣。
他還想著宋義當場和劉邦翻臉,然後拿下唐國使者進行拷問,他也好將出使唐營的怨氣發泄在這使者的身上,怎麼事情就完了?
見到宋義向劉邦拱了拱手,還真就轉身出去,糜干也只能瞪了眼紀信和劉邦,氣沖沖的跟著離去。
「令尹慢走啊,恕我不遠送了。」
劉邦叫了一聲。
他一雙眼晴盯著宋義、糜乾等人的身影,有冷色閃過。
等到宋義一走,他忙對奚涓道:「速將樊會、曹參、周勃、蕭何、薛歐等人全叫來,再讓周苛巡營,嚴守壁壘,小心令尹那邊。」
等到奚涓領命下去。
劉邦又一臉無奈的望向紀信:「我說唐使啊,你剛才怎麼全將事情說出來了,你來這一出,會給我惹來不少麻煩。」
紀信不卑不亢的說道:「吾王在小人離去時,曾讓小人轉告上柱國一句話。」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上柱國乃世間英雄,想來會做出合適的決斷。」
紀信說完,一拱手:「小人使命已成,該回去稟報吾王了。不知上柱國可有什麼要回復的?」
劉邦略一沉吟,說道:「唐使可回復唐王,劉邦會做出決斷的。」
紀信點了點頭,再度行禮告辭,在劉邦短兵的陪同下離去。
看著紀信的背影。
陸賈冷聲道:「唐王是故意的,這一出是想逼迫上柱國在唐楚間做出選擇。」
他因為不清楚信的內容,所以剛才一直沒有出聲,但以陸賈的心智,自是能看出這件事情背後的東西。
「是呀,以勢迫人,確實是唐王的手筆。"
劉邦苦笑一聲。
他的腦海里,還回想著唐國使者的那句話。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