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長劍入鞘
林震南將佩劍插進兵器架中,接過毛巾,擦了幾下額頭的汗珠,王氏放下食盒,上前接過毛巾,搭在銅盆上,吩咐小丫鬟去把水倒掉。
「林家劍法,絕塵脫俗,在南國江湖上,只怕也是少逢敵手了。」
林震南聽這恭維之語,倒沒有沖昏頭腦,謙虛道。
「南國英雄,何其多也,林某可不敢擔此美譽,便說衡山派的劉三爺,那一手迴風落雁劍法,出神入化,幾年前遠赴北國追殺魔教長老吳連江,還有川西余觀主的松風劍法,聽聞也是精妙異常,曾在千丈谷大敗魔教四海堂,對上此二位英雄,林某隻能慨嘆學藝不精,未能將祖宗劍法領悟十之五六。」
張玉聽聞他說『追殺魔教長老吳連江』,不由心中冷笑,林震南嘴上說南國英雄何其多,張嘴便提了劉正風、余滄海,兩位頂尖人物,可見自視不凡。
「我看是總鏢頭過謙了。」
林震南看向王氏,又看向年輕英武的張玉,想起兩人方前後腳從迴廊中走出來,不由得生出幾分少年人爭勝的心思來。
說到底,眼見自己夫人與年輕男子,那般親密的接觸,縱然有千般理由,任誰心中都疙瘩,對於男人而言,這是少數不能講道理幾樣事。
「張先生,可願在劍法上,賜教林某一二。」
張玉笑道:「在下劍法稀疏,非名門正派出身,定然敵不過林家辟邪劍法的。」
「那夜在福威號上,張先生以雙指擒住對方佩劍,可見技藝不凡,何必如此謙虛呢?」
林震南看向對方,語氣似乎是半開玩笑。
張玉搖頭道:「在下那叫兩指禪,就是程咬金的三板斧,看著唬人而已,擒住了,就擒住了,若是失手,就讓人捅個透心涼了,一點迴轉餘地也沒有。」
林震南笑道:「如此說來,林某更是好奇,張先生的兩指禪,能否接住在下祖傳的辟邪劍法?」
王夫人心中疑惑,夫君往常與鏢師們,也常較量武藝,不過都是點到為止,其樂融融,這次面對張先生,倒顯出有些咄咄逼人。
張玉輕笑道:「在下多半接不住,只怕要在總鏢頭劍下丟醜吃虧了。」
「無妨,張先生是福威鏢局的貴客,林某手下有分寸,點到為止,絕不會傷到先生的。」
「這……」
張玉眉頭微皺,有些為難。
林震南走到兵器架上,重新取下佩劍,笑道:「張先生不願出手,莫非瞧不起林某?
張玉嘆了口氣,自己一再退讓,林震南還是不肯罷休,只能陪這老小子耍耍了。
「那就…請總鏢頭出劍吧!」
「張先生,可要小心了。」
林震南左手握住劍鞘,橫持在目前,屈指彈向短柄,半截寒刃從鞘中飛出,右手順勢抓住了劍柄,整條長劍霎時從鞘中脫出。
「嗖!」
正當對手以為這只是花架子時,左手中的劍鞘迅疾擲出,飛向張玉右邊肩頭。
「紫氣東來!」
與此同時,林震南挺著長劍,迅疾奔出,刺向左肩。
林震南自幼傳襲家傳劍法,其實他也覺得奇怪,七十二路辟邪劍法,使出來並不連貫,上下兩招之間,有時仿佛完全沒有關聯,但是單練其中一招劍法,卻博大精深、玄妙無比,他只道自己悟性不夠,便挑了些威力強大的劍招,下了十倍的苦功夫,專一修習。
這招紫氣東來,原本是浩浩蕩蕩、縱橫捭闔的一招劍法。
在他的理解下,增添了幾分聲東擊西、虛實結合的技巧,林震南也曾憑藉這招劍法,出其不意之下,勝了幾個與他武功原本在伯仲之間的福州府高手。
張玉迅疾抬手,擒住了先發而至的劍鞘。
「哼!」
「這二指禪的功夫,果然有些奇異,但既然用在了虛招上,如何能再接林某這一劍?」
林震南自信一笑,還悄悄瞥了眼自家夫人,刃鋒離張玉不過三尺,對方還呆愣地站在原地,手裡拿著劍鞘,像個傻子一般。
王夫人在旁,微微點頭。
「張先生的『兩指禪』功夫,能空手接白刃,固然可稱奇妙,但夫君使出的這招紫氣東來,卻正好可以克制之,以有心算無心,這一場勝負已分。」
「咚!」
然而下一秒,林震南夫婦臉上只剩驚愕。
張玉握著劍鞘,站在原地,看似毫無辦法。
林震南刺出的劍鋒,竟然不受控制似的,自己向左偏了三寸,寒刃正好進入劍鞘當中,『刷』地一聲,寒芒盡斂,那煞費心機的一劍,看似必勝的一劍,成了笑話。
「辟邪劍法超凡脫俗,在下毫無應對之策,多虧總鏢頭最後關頭手下留情,還劍入鞘,給在下留了幾分顏面。」
張玉笑著鬆開手,主動後退兩步,對林震南又是恭維,心中頗有些爺爺陪孫子胡鬧,贏了還要哄這孫子高興的無奈之感。
「老爺與張先生,戰了個平手,如此也好,既較量功夫,又不至於傷了自己人的和氣,福威鏢局有兩位,在江湖也就更有面子了。」
王夫人連忙出來打圓場,她出身中原名門,自幼跟在王元霸身邊,見過的高手,比起林震南多上不少,真正見識過江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她雖然不曉得,張玉用了何種方法,改變了丈夫出劍的軌跡,弄得好像是他主動長劍入鞘一般,但對方既然給面子不說破,自己夫妻也只能兜著。
鏢局生意,看的就是一張面子。
行鏢江湖,三山五嶽的朋友給面子,才能順暢。
所以福威鏢局的金字招牌,只能亮堂堂的,林家的辟邪劍法,只能是威風猶在。
但有些面具帶久了,容易把自己也騙過去。
張玉主動說了番好話,託詞有事,告辭而去。
「張先生慢走!」
林震南面色陰沉,看向年輕男子的背影,慢慢在石桌前坐下。
「老爺,我給你燉了雞湯,放了人參鹿茸,最能滋補身體,你快嘗嘗。」
王氏見林震南臉色難看,想岔開話題,連忙打開石桌上的食盒,這原本是給林平之煲的湯。
只是木蓋揭開後,她才發現裡面那盅雞湯,不知何時灑了大半,盒中狼藉不堪。
林震南看了眼那半碗雞湯,又想起妻子與張鯉魚,前後腳過來,心中忽然胡思亂想起來。
片刻之後,他冷笑一聲。
「贏了便是贏了,我不過輸了一招而已,何必虛言假飾。」
(本章完)